庶斋老学丛谈 元 盛如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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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庶斋老学丛谈卷一
金大安元年,河清上下数百里。次年庚午,我太祖皇帝经略中原,以应受命之符。耶律柳溪诗集云:“角端呈瑞移御营,搤亢问罪西域平。”注云:“解端,日行万八千里,能言,晓四夷之语。”昔我圣祖皇帝出师问罪西域,辛巳岁夏,驻跸铁门关。先祖中书令奏云:“五月二十日晚,近诗人登山见异兽,二目如炬,鳞身五色,顶有一角,能人言,此角端也。当于见所备礼祭之,仍依所言则吉。”此天降神物,预言吉征也。
圣朝开创之初,雪不■〈碍,角代石〉那颜为领军霸都侍卫,睿宗西征,武勇无敌,所至成功。及平中原,受汴降,今棠阴如故。宪宗在位,以公之子兀良合台为征蛮大元帅,子阿术佐之,统兵由蜀道征大理、交趾,斡腹湖广,南方震惊。甲寅年,云南诸国三十七部金齿乌蛮等悉皆归附。至己未年,世祖渡江,元帅父子七八年于外,方会合班师。至元十一年,上命伯颜丞相统兵过江,阿术平章首渡南岸,收附鄂州沿江诸郡。次年秋七月,平章拜左相,奉诏分兵镇遏扬州。又次年秋,两淮州郡续续归附。惟公三世,开疆拓土,战勋为多。今云南立行省宣司路府州县,置官署吏,声教所及,举为化内,皆丞相父子之功。曩使臣回自交趾,诸夷怀慕,犹问平安。先帝推恩,三世俱封河南王,谥忠定、武毅、武定。今河南省丞相吉公,武定王之子,亦已封王,诏书褒美,卓冠古今。王之子集贤学士南谷公,以世其家。天之报于元勋者,功名富贵传之子孙无穷矣。
世祖皇帝欲平江南,诸老以东南为谏者数人,耶律丞相独不谏,曰;“此举必取。今谏者日后定羞了面皮。”公明天文,知气运历数而然。(王元礼郎中说)
耶律文献公子,中书令湛然居士,孙丞相双溪,曾孙宣慰柳溪,四世皆有文集,共百卷,行于世。柳溪在扬日,委草丞相行状。尝观刘后村状《真西山行实奏穆陵》谓“耶律某建平南之策”,于时已有此议。中书令国初时扈从西征,行五六万里,留西域六七年,有《西游录》述其事,人所罕见,因节略于此:“公戊寅春三月,出云中,抵天山,涉大碛,逾沙漠,达行在所。明年,大举西伐,道过金山。时方盛夏,雪凝冰积,斫冰为道,松桧参天,花草弥谷。金山而西,水皆西流入海。其南有回鹘城,名别石把。有唐碑,所谓瀚海军。瀚海去城数百里,海中有屿,其上皆禽鸟所落羽毛。城西二百里有轮台县,唐碑在焉。城之南五百里有和州,即唐之高昌,亦名伊州。高昌西三四千里,有五端城,即唐之于阗国。河出乌白玉。过瀚海千余里,有不剌城。不剌南有阴山,东西千里,南北二百里。山顶有池,周围七八十里。池南地皆林檎,树阴蓊翳,不露日色。出阴山,有阿里马城。西人目林檎曰阿里马,附郭皆林檎园,故以名。附庸城邑八九,多葡萄梨果,播种五谷,一如中原。又西有大河,曰亦列。其西有城,曰虎司窝鲁朵,即西辽之都,附庸城数十。又西数百里,有塔刺思城。又西南四百余里,有苦盏城、八普城、可伞城、芭榄城。苦盏多石榴,其大如拱,甘而差酸,凡三五枚绞汁盈盂,渴中之尤物也。芭榄城边皆芭榄园,故以名。其花如杏而微淡,叶如桃而差小。冬季而花,夏盛而实。八普城西瓜大者五十斤,长耳仅负二枚。苦盏西北五百里,有讹打剌城,附庸城十数。此城渠酋常杀命吏数人,商贾百数,尽掠其财货,西伐之举由此也。讹打剌西千余里,有大城,曰寻思干。寻思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饶,故以名。甚富庶,用金铜钱无孔郭。环城数十里皆园林,飞渠走泉,方池圆沼,花木连延,诚为胜概。瓜大者如马首。谷无黍糯大豆。盛夏无雨。以葡萄酿酒。有桑不能蚕。皆服屈眗。以白衣为吉,以青衣为丧服,故皆衣白。寻思干西六七百里,有蒲华城。土产更饶,城邑稍多。寻思干乃谋速鲁蛮种落梭里檀所都,蒲华、苦盏、讹打剌城皆隶焉。蒲华之西有大河,西入于海。其西有五里犍城,梭里檀母后所居,富庶又盛于蒲华。又西濒大河有班城,又西有砖城。自此而西,直抵黑色印度城,亦有文字,与佛国字体声音不同,佛像甚多,不屠牛羊,但饮其乳。土人不识雪。岁二熟麦。盛夏置锡器于沙中,寻即镕铄。马粪堕地沸溢。月光射人如夏日。其南有大河,冷于冰雪,湍流猛峻,注于南海。土多甘蔗,取其液酿酒熬糖。印度西北有可弗义国,数千里皆平川,无复丘垤。不立城邑,民多羊马。以蜜为酿。此国昼长夜促,羊膊熟,日已复出,正符唐史所载骨利干国事,但国名不同,岂非岁时久远,语音讹舛?寻思干去中原几二万里,印度去寻思干又等,可弗义去印度亦等,虽萦迂曲折不为不远,不知几万里也。
《湛然居士集》有河中府诗十首。寻思干城,西辽称河中府。咏其风景云:“开罇倾美酒,掷网得新鱼。酿酒无输课,耕田不纳租。避兵开邃穴,防水筑高台。六月常无雨,三冬却有雷。园林无尽处,花木不知名。冲风磨旧麦,悬碓杵新粳(西人用风磨如南方水磨,舂则悬杵)。春月花浑谢,冬天草又生。每春忘旧闰,随月出新年。强策浑心竹,难穿无眼钱。食饭秤斤卖,金银用麦分。黄橙调蜜煎,白饼糁糖霜。救旱河为雨,无衣垅种羊。”余尝阅《唐会要》有垅种羊,未之信,观此信有之。公自注西人不计闰。又《赠高善长》诗云:“一住十余年,物我两相忘。”
许献臣佥事说,益吉剌日不落,只一道黑气遮日。煮羊膊熟,日又出也。保定刘敬之往任断事官,亲见之。此亦符唐史骨利干国事,但地名又不同,或有沿革。观此则日月不出入乎地中,绕北极之下以为昼夜,信而有证。刘梦得、苏子瞻皆有《罗浮夜半见日》诗,恐此山正与彼对,但不知相去几千万里也。
张橘轩先生,寓轩相公父也。有《杂录》云,凤翔古雍州,秦穆公羽阳宫故基存焉。其瓦有古篆“羽阳千岁”字,昔云中马胜公得之。方仅数寸,贮以囊,虽兵革患难,至于饮食坐卧,未尝少离,其好古一至于此。近有士人得一砚于湖南,上有此四字,持以问余。举此告之,仍以宝刻丛章证之。阴字在砚之左,字书奇古,非铜雀所能及。屡见铜雀砚皆有阳字,纪建安十三年造。尝闻其土著人瓦甚大,每片可为四砚,则平日所见皆伪也。荆公诗亦尝辨之。
寓轩先生说,八作司见收星落石一块。色白如玉,大如鹅卵。上有篆字十余,不可识,印其文于书帙上。余阅《笔谈》,“常州,治平元年,有声如雷,星大如月,再震而移,三震而坠。久之,视其所,乃得一丸石,其大如拳,其色如铁。”二石皆落星也,形同而色有黑白,何耶?
《易》,解最多,或以卜筮,或以性理,然其大疑大惑,多不可晓。圣人之言,其语同则其说同。“元亨利贞”,乾、坤、屯、随、临、革、无妄七卦辞也。如何独以乾为四德,余卦则不然,辞同而说异。圣人之意,恐不如此。文言四德,是鲁穆姜释随卦辞。欧阳公《童子问》反覆详尽,盖欲释学者之疑。晦庵先生《易说》云:“人自有合读底书。某才见人说看《易》,便知他错了,未尝识那为学之序。圣王崇《诗》《书》《礼》《乐》以造士,未尝言《易》,《易》自别是一个道理,不是教人底书。某枉费许多年工夫。”
说《易》者每引《连山》、《归藏》,不知其为伪书。《隋史》:刘炫聪明博学,牛宏购求天下遗书,炫伪造书百余卷,题为《连山易》《鲁史记》等。录上送官,取赏而去。后有人告之,经赦免死,坐除名。《归藏》,《隋志·易序》云汉初已亡。按,晋《中经》有之,惟载卜筮,不似圣人之旨,取备殷易之阙。观此又安知其非伪耶。蔡季通已尝说《连山》《归藏》不传。
康节言:“孟子著书未尝言《易》,其间易道存焉。”
先儒谓:“《学易》当于羲皇心地上驰聘,毋于周孔足迹下盘旋。”
康节日:“《春秋》者,孔子之刑书也。”又曰:“《春秋》者为君弱臣强而作,故谓之名分之书。”“春王正月”,胡文定公谓:“以夏时冠月,以周正纪事。”晦庵以为不如此。然宗之者众。或谓皆寅正纪事,近世戴岷隐诸公皆是此说。或以为无所谓例,无所谓褒贬,夫子据鲁史直笔而书,此说晦庵亦曾说了。或以为《六经》所书皆寅正,平王东迁后,以子为正,鲁亦以子为春。或以为正月非正月也,不书王无以知其为十一月。未知孰是。晦庵谓“某所以都不敢信诸家解,除非是得孔子还魂亲说出”。
左氏,晦庵以为楚人,项平庵以为魏人。
叶石林谓左氏鲁史臣之后,虽未必见当时孔子所约之言,而多知鲁事。公谷则受学于孔门弟子者也。创立凡例时,亦有及其事者,因其闻而得之也。今经之目既不可见,而义又无显然以告后世者,千载之下,凭空文臆断,而议圣人深严精微之法,以必其合,可乎。
成公十七年,范文子自鄢陵克敌而还,使祝宗祈死,曰:“君骄侈而克敌,是天益其疾,难将作矣。使我速死,无及于难。”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卒。昭公二十五年,公孙于齐次于阳州,叔孙昭子自阚归,见平子,平子稽颡曰:“苟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谓生死而肉骨也。”昭子之齐,与公言平子有异志。昭子耻于见欺,十月辛酉,使祝宗祈死,戊辰卒。二子思免于患,见几而作,可谓勇矣。皆卒于戊辰之日,异哉。
僖公十九年,宋襄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司马子鱼曰:“古者六畜不相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今一会而虐二国之君,又用诸淫昏之鬼,将以求霸,不亦难乎?得死为幸。”泓之战,伤股,而卒用之者,公谷谓叩其鼻以血社也。左氏注:“以人代牲。”未知孰是。《汴梁记》,睢水有袄神庙。昭公十年,季平子伐莒,取更阝献俘,始用人于亳社。臧武仲在齐闻之曰:“周公其不飨鲁祭乎。”其后果逐。昭公十一年,楚灵王灭蔡,用隐太子于冈山。申无宇曰:“不祥。五牲不相为用,况用诸侯乎。”后于乾溪自缢。
左氏载息夫人事,为楚文王生堵敖及成王,犹未言。故王维诗云:“看花满眼泪,不共楚王言。”胡曾云:“感旧不言长掩泪,只缘翻恨有华容。”杜牧云:“细腰宫里露桃新,脉脉无言几度春。”皆祖其说。余谓息妫既为楚子生二子,衽席之间已非一夕,安得未言。晋景公病,将食麦,张如厕,陷而卒。国君病何必如厕,假令如厕,岂能遽陷而卒。此皆文胜其实,良可发笑。
叔孙豹适齐,及庚宗,遇妇人,使私,为食而宿焉,生子曰竖牛。朱温掠地宋亳,与逆旅妇人野合,而生友珪。后二人为二子杀身破家。二事却相类,余阅世似此者多,不能谨一时之独,适足贻千载之笑。末三,盗贼,固不足责,而谓叔孙穆子为之乎。
《左氏》载《正考父鼎》铭云:“一命而偻,再命而伛,三命而俯。循墙而走,亦莫余敢侮。”《庄子》云,“正考父一命而伛,再命而偻,三命而俯,循墙而走”。《左氏》作“偻伛”,《庄子》作“伛偻”,其文颇顺。林竹溪云,“伛”,背曲;“偻”,腰曲。
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于大辰。郑裨灶言于子产曰:“宋卫陈郑将同日火,若我用瓘斝玉瓒,郑必不火。”子产弗与。明年夏五月壬午,宋卫陈郑皆火。裨灶曰:“不用吾言,郑又将火。”郑人请之,子产曰:“天道远,人道迩,灶焉知天道。”遂不与。郑不复火。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将水。”昭子曰:“将旱。”秋八月旱。梓慎之占有差,裨灶之言有不中。
前辈谓井田之法,如画棋局,有丘陵原隰,必不可行,遂谓井田不可行于后世。襄公二十五年,楚蒍掩为司马,子木使庀赋,掩《书土田》有曰:“度山林,鸠薮泽。町原防,井衍沃。”东莱先生曰:“原防之间,其地不得方正如井田,则别为小顷町。至衍沃平美之地,则用井田之法。”先王之制,曷尝概之以棋局之画哉。近观《石洞纪闻》有以:“方里而井”,是一里画为一井。古人所井者,只是中原平旷之地。若地势高低处如何井得,想江南只用贡法,蒍掩之说偶忘之矣。
陈后山谓杜子民言大伾,今黎阳是也。洚水,安阳河是也。大陆,邢州巨鹿泊也。九河者,分为支流。逆河者,为潮水逆行。余以《近世书解》考之,九河、逆河包沦入海,不可寻考。又以今日观之,河自淮入海矣。后山又谓瓠子在雷泽黄河故道,今名沙河,其西北犹有瓠冈。
《禹贡》三江余于《嘉定集》已尝言之。中江为震泽害,傅同叔谓禹塞之,今东塌是也。余谓使禹塞之,《书》必不曰“东为中江入于海,”必塞之于后世。嘉定交代贡仲坚谓钱王塞之,其说有理。王据两浙时,多兴水利。
《书》之百篇,倭国犹有本。欧阳公《日本刀歌》云:“徐福行时书未焚,逸书百篇今尚存。令严不许传诸国,举世无人识古文。”汤东涧跋曰,日本僧芿书。朱文公言,闻外国《书》逸篇皆全。其释孟子尽心一条,亦托外国本以备考。今北峰之子行果为予言,芿来中国,见六经之本不同,既归,模其国中本,遣高弟僧护行,以送吴赵知旧。中流失舟,芿以丧其弟子,误谓此书不当入中国,以致于此。
刘元城先生云:“《书·皋陶谟》‘无教逸欲有邦’,古本作‘亡敖逸欲有国。’”引《汉书》为证。又曰:“六经中似此等甚多。”郑夹漈著《书辨讹》、《诗辨妄》,二书详悉,有益学者。但相承已久,不能遽改。近年婺王鲁斋著《书疑》,长沙易公著《易举隅》,发明尤多,皆先儒之所未言,于以见学无止法。
“庭燎”,《诗传》云:“大烛也。”或引齐桓公“庭燎之百”,注者谓古制,未得而闻。要以物百枚缠束之,用松苇竹,灌以脂膏焚之,烟焰灰烬,殊为不经,古制必不如是。学校秋丁,尤非所宜,不若多设灯炬木烛为佳。木烛高五尺,下有座,上用铁盘,燃以膏油。若以松苇竹百枚缠束之,炬火也,非烛也。又据《字书》“桦”字,以其皮卷之,裹松脂,燃以为烛,此却有理,胜缠竹苇矣。
齐地有虫,类蚯蚓。大者人谓之巨白,善孽地以行。孟子所谓“吾必以仲子为巨擘焉”(孽字作擘),即蚯蚓之大者也。故谓蚓而后充其操者也。(见晁氏客语)
王滹南曰:“圣人之意或不尽于言,亦不外乎言。不尽于言而执其言以求之,宜其失之不及也;不外乎言而离其言以求之,宜其伤于太过也。”
《史记》初看,窃怪语多重复,事多夸诞。及看子由《古史》,删除简当,固为奇特。然称太史公为人浅近而不学,疏略而轻信,又怪其贬之太过。况是时书籍未备,诸子杂行,有未暇详考。其易编年而为纪传,其法一本子《书》,后世莫能易。洪容斋云:“《太史公书》若褒赞其高古简妙,殆是模写日星之光辉。”多见其不知量,近年得滹南《经史辨惑》,论《史记》者十一卷,采摭之误若干,取舍不当若干,议论不当若干,姓名字语冗复若干,文势不接若干,重叠载事若干,指瑕摘疵,略不少恕。且有迁之罪不容诛矣之辞。吁,太史公初意,岂期如此。可哀也已。洪则专取其长,王则专攻其短,人之好恶不同。及观晦庵先生《语类》云:“司马迁才高识亦高,但粗率。《史记》疑当时不曾删改脱稿。”又谓“《史记》恐是个未成底文字,故纪载无次序,有疏阔不接续处。”先生之说,察而恕矣。又以众说质之本传其与任安书明说“凡百三十篇,成一家之言,草创未就,适会此祸”。观此则为未脱稿明矣,责之者谅此可矣。
班固尝讥迁:“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叙游侠则退处士而进奸雄,述货殖则崇势利。而羞贫贱。”后世爱迁者以此论为不然,谓迁感当世,愤其身,有所激而言,非诚然也。当武帝之世,表章儒术,罢黜百家,宜乎大治,而穷奢极侈,海内凋弊,不若文景尚黄老清静,天下饶给,所以先黄老而后六经。武帝用法深刻,臣下当诛得以货免,迁遭李陵之祸,家贫无财自赎,交游莫救,卒陷腐刑。其进奸雄者,叹无朱家之伦,不能脱己于祸;其羞贫贱者,自伤以贫不能免刑。故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固不察其心而骤讥之,过矣。
《路史》秦皇氏注,《春秋命历》云:“自开辟至获麟,二百二十七万六千岁,分为十纪。”《乾凿度》及《春秋元命苞》皆云:“二百七十六万七千年”。《广雅》因之,均为诞妄。夫二十九万一千八百四十岁,而及太素冥茎,此道之根本也。尝举以问陈月观先生,云:“康节《皇极经世书》十二万九千六百年,只是此数。帝尧即位之年,甲辰已在午。”又举以问一前辈,云:“《路史》不足观,仅可糊壁。”余闻之矍然,观其引援该博,无书不读;且文字奇古,未易及也。曾搏斋为作传,叙其“述作非止一书,博学如斯,古今有几”,此语甚失忠厚之意。《皇王大纪》自人皇氏以后所叙世氏与《路史》不同。其述作之法,本乎康节,以《易》、《书》、《诗》、《春秋》为据。谓康节之数精极天地,必不妄以尧即位甲辰为准,用之以表时序事,庶可传信。此书五峰先生成于绍兴辛酉;《路史》,罗先生于乾道庚寅成。
范晔,泰之子也。家世文学。父祖易攵历,并有名前代。泰能使王弘推让大权,晔乃助义康为逆,被诛。籍其家,乐器服玩,并皆珍异;妓妾不胜珠翠,其母则居止单陋,弟子冬无被,叔父单布衣。至市临刑,家人悉至。晔见妻则笑,见母呼泣而晔无言,见妓妾乃悲涕流连,是为不忠不孝之人。后世乃读其《后汉书》安得大手笔重为修纂?削其名可也。昔文伯之丧,朋友诸臣未有出涕,内人皆行哭失声,其母以为必多旷于礼,据其床而不哭。晔之诛不足以塞其罪。
《晋史》多幽冥鬼怪谬妄之言,取诸《幽冥录》、《搜神记》等书,不知诚有其事否乎?
《宋史》:徐广年过八十,犹岁读《五经》一遍。
谢侨,胐之族,尝一朝乏食,其子启欲以班史质钱。侨曰:“宁饿死,岂可以此充食乎?”
孙子曰:“解杂乱纷纠者,不控拳。”注曰:“拳与絭同,攘臂绳也。今胸袖手圈。言解斗者当善以手解之,不可用絭也。然下句已有救斗者不搏撠,上句恐别有意。或如龚遂乱绳之说,与人斗者何暇先用袖圈。然《史记》文意及注皆不同,“控拳”作“控搭”子由《古史》亦然。
先贤云:“高祖其势可以守关,不放入项王。然须放他入来者,有三事:一是有未坑二十万秦子弟在外,恐内有父兄为变;二是汉王父母妻子在楚;三是有怀王。”今考之史,项王坑降卒二十万于新安之后,方破关入秦,汉王已王汉中,出定三秦。至彭城之战,父母妻子方在楚,入关时尚在沛。怀王之说亦恐未然。子婴降,诸将请诛之。沛公曰:“始怀王遣我,以能宽容,且杀降不祥”沛公重德于怀王何有嫌疑。项王弑义帝,汉王为发丧,告诸侯伐楚。三说甚失照管,因笔于此。
《前汉书》有《刑法志》无《兵志》,《后汉书》《刑法志》亦无。《隋》、《晋书》俱有《刑法志》。《唐书》有《兵志》,又有《刑法志》。
《通鉴》:梁武帝天监十三年,用魏降人王足计,堰淮水灌寿阳。调役夫及战士共二十万,南起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筑土,合积中流。十四年四月,将成而复坏。或言蛟龙能乘风雨破堰,其性恶铁,乃运铁数千万斤沈之,亦不能合。又伐木为井干,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缘淮百里内,木石无巨细皆尽。十五年四月,堰成,长九里,下广一百四十丈,上广四十五丈,树以杞柳,军垒列居其上。九月淮水暴涨,堰坏,其声如雷,闻三百里,沿淮城戍村落十余万口,皆漂入海。初魏人甚患之,将攻堰,李平以为不假兵力,终当自坏,此达理之论也。近年吉水周衡斋著《通鉴论断》,归咎于张豹之不修堰,平岂真有先见,不幸而言中。余谓周公未尝至淮,不知淮流之险。四渎者天所以节宣其气,人力岂能胜?平真有所见也。据《都梁志》云:“水落时旧基皆出,广仅二十丈,长不过二里。又自其处至浮山,尚二百余里。浮山去寿阳四百里,不可得而灌。”旧志所载亦因前史夸诞而述之,未可尽信。
《通鉴》,陈后主至德四年,吐谷浑可汗夸吕在位百年。窃怪其在位之久。以岁月考之,夸吕自梁武帝大同六年庚申立,至陈后主至德四年丙午,方得四十七年,其误明矣。《纲目》、《本末》皆同,以讹相承,有误学者。据《唐书》,吐谷浑自晋永嘉时有国,至龙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乃绝。然偏方裔夷,亲见晋、宋、齐、梁、陈、隋、唐七朝禅代,抑岂偶然?又不可与十六僭伪同日而语也。
嬴秦转而吕政,并六国,称皇帝,十三年而社稷为墟。典午转而牛氏,江东乃百余年。盖始皇不仁,晋元帝犹贤乎彼。曹操篡汉,子孙戕于司马氏。司马氏骨肉自相屠戮,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高齐宇文周亦如之。隋文以诈取于周,炀帝弑父而纂,仅十三年身死人手,故曰“秦隋”。
汉末党事起。袁闳筑土室而居,自牖纳饮食,潜身十八年而卒。申屠蟠因树为屋,绝迹梁砀之间。司马氏纂魏,范粲称疾不出,寝于所乘车,足不履地凡三十六年,寿八十四岁终于车中。三子全身远害,志趣一同,善于避祸者也。
商鞅亡至关下,欲舍客舍。舍人曰:“商君之法,舍人无验者坐之。”叹曰:“为法之弊,一至此哉!”刘毅为王镇恶所攻,夜投牛牧佛寺。寺僧拒之曰:“昔亡师容桓蔚,为刘卫军所杀,今实不敢容异人。”毅叹曰:“为法自弊,一至于此!”二人智穷力尽,适相似也,可发千载一笑。
王斗对齐宣王曰:“王爱民不如尺觳。以尺觳为冠,不使左右便辟,必使工者,以其能也。今王治齐,非左右便辟不使也,故曰:‘不如爱尺觳。’”宣王谢曰:“寡人有罪。”于是举士五人任官,齐国大治。引喻亲切,其利博哉。
晋平公问于叔向曰:“国家之患,孰为大?”对曰:“大臣重禄不极谏,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于是下令曰:“吾欲进善,有谒而不通者,罪至死。”
班固傅司马相如事,杨诚斋辨明详切,非草草读书者比。第以“赀”为“郎”,谓“输货而得仕”,与诸家解不同,未知孰是。
杨敞为丞相,霍光使田延年报敞废昌邑王事,敞惊惧,不知所言。其妻谓敞曰:“犹豫无决,先事诛矣。”即从之。令狐峘贬吉州,齐映为江西观察按部,峘轻映后进。其妻曰:“君以白头走小生前,不抹首属戎器迎之?”映以为恨,奏其前过,贬衢州别驾。吁,二公俱以妇言是用,而一得一失,有智愚存焉。
蔡义以明经给事大将军幕府,家贫步行,好事者相合为义买犊车乘之,后代杨敞为相。胡建,天汉中守军正丞,贫无车马,步与走卒起居。盛唐时仕于朝而无马者,官借之。
贾谊生遇明时,有天资,有学力,年十八为吴公客,二十余文帝召为博士。年少气锐,是以绛灌等毁之。及谪长沙,召为梁太傅,陈政事疏言皆验,汉廷诸臣无能及之,时二十五六也。其死也,方三十三岁,文帝犹思其言。使天假之年,必大有可观。史臣谓其通达国体,虽古之伊管不能过。后世可及之者,诸葛孔明而已,未出茅庐,三分天下,时方二十三岁。
后汉魏桓不肯仕,卿人勉之,曰:“干禄求进,行其志也。方今后宫千数,其可损乎?左右权豪,其可去乎?使桓生去而死还,于诸子何有哉?”
《萧何传》不言律令,《李邕传》无一字及笔札,《五代·刘昫传》不书修唐史。
墨允、墨智,乃伯夷、叔齐也。
越有君子军六千人。石勒集衣冠人物,别为君子营。
姑蔑故城,即今之龙游县。姑蔑墓在东华山偃王庙后,庆元间为人所发,其间古物充牣,随即灰散,惟数瓦缶不坏,水满其中,又并其埋铭碎而弃之。惜哉!衢人以其砖为砚。韦昭注《国语》,谓“姑蔑,今之太湖”,非也。
巫山神女庙两庑碑文,皆言神助禹开峡有功,是以庙而祀之,极诋宋玉云雨之妄。余谓与扬州后土韦郎事相似。旧塑绿衣年少于旁,明道以其亵渎,遂撤去之。不特此二事,月宫姬娥初无此说,诞妄始于《淮南子》,汉人从而传之,唐宋文人又从而诗之、歌之。史先生《斆斋占毕》论之详矣。
陆机、云兄弟,托身于成都王颖。叶石林《避暑录》云:“当危乱之世,贪权喜功,虽欲苟全可乎。”斯言是也。谓卢志称其父祖名,机怒,亦称卢之父祖名以报,河桥之败,志因赞之,父子兄弟皆诛死。余谓此说非也,使机当日无此语亦被祸,不思机乃亡国人。至中原在贾谧二十四友之列,及诛谧,机亦有功,人得以议之。伦将篡位,机在中书,九锡文禅诏亦与焉,减死徙边,遇赦而止。晋室多故,机不识时,昧乱邦不居之戒,欲取功名图富贵,愚矣。顾荣、戴若思等,劝其还吴,孙惠劝其让都督于王粹,皆不从。机之祸其在此矣。故志等得以害之。其《豪士赋》有云:“身危由于势过,而不知去势以求安;祸积起于宠盛,而不知辞宠以招福”,适足以自道也,哀哉。
嵇、阮齐名,皆博学有文,然二人立身行已有相似者,有不同者。康著《养生论》,颇言性情。及观《绝交书》,如出二人。处魏晋之际,不能晦迹韬光,而傲慢忤物;又不能危行言逊,而非薄圣人,竟致杀身,哀哉!籍诗云:“宁与燕雀翔,不随黄鹄飞。黄鹄游四海,中路将安归。”刘后村云:“非谓甘为燕雀,自伤其才大志旷,无所税驾。以史观之,此是其全身远害之术。而寓之诗,其放荡不检,则甚于康。不罹于祸者,在《劝进表》也。”
晋范坚迁尚书右丞,是时廷尉奏殿中帐吏邵广盗官幔三张,合布三十匹,当弃市。二子宗云,乞没为官奴,赎父命。尚书朱映议:“天下人父无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恐死罪之刑,自此而弛。”坚同映议。时议者以广为钳徒,二子没入,足以惩艾。使百姓知父子之道,圣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减广死刑,二子为官奴,不为永制。坚驳之曰:“淳朴浇散,刑辟乃作。刑之者所以止刑,杀之者所以止杀,未有行小不忍,而轻易典刑者。许宗等所乞,宥广之死,若有宗比不赎父者,岂得不摈绝人伦。今云不为永制,臣以为王者之作,动关盛衰;颦笑之间,尚慎所加。况于国典可亏。人之爱父,谁不如宗。今既许之,将来诉者不以为例。交兴怨讟。此为施一恩于今,开万怨于后也。”成帝从之,正广死刑。
《南史》崔慰祖,得父时假贳文疏曰:“彼有自当见还,彼无吾何言哉。”乃皆焚之。
姚兴遣尚书郎韦宗,使于傉檀。与宗论六国纵横三家战争之事,远言天命废兴,近陈人事成败,机变无穷,辞致清辨。宗出而叹曰:“命世大才,经纶名教者不必华宗夏士;拨烦理乱,亦未必八索九丘。五经之外,冠冕之表,复自有人。”
《宋史》载韩胄用事时,其诞日高似孙献诗九章,每章用一“锡”字。辛弃疾以词赞其用兵,则用司马昭假黄钺异姓真王故事。是诚何心哉?士大夫所守必正,可仕则仕,可止则止,一以孔孟为法,斯不失为君子。如疏寮稼轩,负大文名,而有此作,秽名史册,悲夫。
赵南仲兄弟平李全日,参议官则全子才,有蒋山僧见全喜甚,曰:“逆全诛矣。”问其故,曰:“公之姓,贼名也;公之名,贼姓而少一乀,合姓名而观,是倒悬李全而无左臂也。”其说果验。
宋甲戌十一月廿四日,李中书奏:“有小夫溺于祥曦殿前。”问其人乃朱舍人厅王姓者,乞下有司追治。吁!此国亡之兆也。夷射姑之事,尚致邾庄公之卒,况实事而李公亲见乎?
●庶斋老学丛谈卷二
今之扬州,秦为广陵县,汉为广陵郡。扬州治所,或在历阳,或在寿春,或在建康,广陵皆非所统。隋开皇初方改为扬州,其城即今宝祐,城周三十六里,因吴王濞之都也。今扬州城,乃后周显德五年于故城东南隅改筑,周二十余里。大市东南角,俞生家穿井,犹有船版;路学采芹亭后开亢得岸桩娑罗木,教授刘青溪取为器用。郡城因革,塞河道,平丘阜,成街市,理势然也。如开明桥之类,皆因旧徙置。
《庐江郡志》载漅湖事:昔有巫媪居县,有老叟曰:“石龟口出血,此地陷为湖。”未几有人以猪血置龟口,巫媪见之南走,其地遂陷。然东汉永平十九年秋七月,澡湖出黄金(注:漅,子小反,县名),在合淝东南,则城陷之说妄矣。西南夷邛都县地陷为湖,因名邛池。注引李膺《益州记》:邛都县有老姥家贫,每食有小蛇在床,姥怜而食之,后长丈余。令有骏马,蛇吸杀之,令怒杀姥。蛇为姥报仇,每夜闻风雷之声四十余日,百姓相见咸惊语:“汝头那戴鱼。”是夜方四十里俱陷为湖,唯姥宅无恙,至今犹存。漅湖地陷,并缘于此。
禹门化龙,诗家常用。白乐天有“龙门点额意何如”之句。类书引《三秦记》:河津一名龙门,江海大鱼集其下不得上,上即为龙。中州士夫言诚有点额者,今三门析津也。然《后汉书》交趾郡封溪有龙门,水深百寻,大鱼登此化成龙,不得过,曝腮点额血流,此水常丹。杜诗中又有之,龙州(郁本门)亦有之。
初用之才登州人,居之罘岛,尝为江淮行省都事,笃实向学,纯古君子也。母老不仕,以孝廉旌表,尝有音问往来。数年前,闻岛上有墓,不知年代,包甃如新,俗称康王坟。余以史传考之,陈氏篡齐之后,以海上一城为康公终老,此其葬地也。因勉之,于每岁春秋集好古君子于墓前浇奠之,亦厚德之举。昨用之书至,云年来已成故事矣。
书籍版行始于后唐,昔州郡各有刊行文籍《寰宇书目》备载之。虽为学者之便,而读书之功,不及古人矣。况异书多泯没不传,《后汉书》注事最多,所引书今十无二三,且如汉武《秋风辞》见于《文选·乐府》,文中子晦庵附入《楚词后语》,然《史记》、《汉书》皆不载,《艺文志》又无汉武歌辞,不知祖于何书。
《吹剑录》谓《广陵散》为王陵、母丘俭、诸葛诞相继为扬州都督,谋兴复魏室,皆为晋诛。以广陵为扬州,魏之败散始于此。不知魏晋之际,扬州治所在寿春,与广陵无干涉。魏史所言地,如百尺,如丘头,如安风津,皆非扬之地也。散乃曲名,如操弄之类。潘岳《笙赋》云:流广陵之名,散是也。韩皋审音,既失考于其前;俞公著书,复承讹于其后。
武昌濒江有吕公矶,上有黄鹤楼。一日有题《汉宫春》于其上云:横吹声沈,倚危楼红日,江转天斜。黄尘边火,濒洞何处吾家。胎禽怨,夜半乘风,玄露丹霞。先生笑,飞空一剑,东风犹自天涯。情知道山中好,早翠嚣含,隐瑶草新芽。青溪故人信断,梦逐飚车,乾坤星火,归来兮煮石煎砂。回首处,幅巾蒲帐,云边独笑桃花。”不知为何人作,或言洞宾语也。后三年己未,大元渡江。(外舅制集辜公说。)
王明清《挥尘录》载:绍兴初,刘大中以监察御史宣谕诸路回,宰臣以其称职,拟除殿中侍御史。高庙云:“且除秘书少监。”启其所以,曰:“大中所至,多兴狱,尚有未决者。一除言路,外方观望,恐累及无辜。”绍兴三年,知藤州。侯彭老言本州卖盐宽剩钱一万贯,买到金一百六十余两,银一千八百两投进。诏云:纵有宽剩,自合归之有司,非守臣所得进纳,或恐乱有刻剥,取媚朝廷。侯彭老降一官,放罢,以惩妄作,所进物退还。
杜祁公衍相仁宗,为人清俭,平生非会客不食羊肉,于时朝多恩赐,请求无不从。祁公每抑遏之,所请即封还。有私谒者,上必曰:“朕无不可,但这白须老子不肯。”
景祐三年五月诏中外臣僚,许以家书附递,明告中外,下进奏院。后以为法。放翁得子虞濠上书,诗云:“日暮坐柴门,怀抱方烦纡。铃声从西来,忽得濠州书。”
姚将军,靖康初以战败亡命,建炎中下诏求之不可得。后五十年,乃从吕洞宾、刘高尚往来名山,有见之者。放翁感其事,作诗《题青城山上清宫壁间》,云:“造物困豪杰,意将使有为。功名未足言,或作出世资。姚公勇冠军,百战起西陲。天方覆中原,殆非一木支。脱身五十年,世人识公谁。但惊山泽间,有此熊豹姿。我亦志方外,白头未逢师。年来幸废放,倘遂与世辞。从公游五岳,稽首餐灵芝。金骨换绿髓,歘然松外(郁作“云外”)飞。”
靖康建炎间,关中奇士赵宗印提义兵出战,有众数千,所向辄下,敌不敢当。会王师败于富平,宗印知事不济,大恸于王景略庙,尽以金帛散其下,被发入华山,不知所终。放翁感其事作诗曰“我梦游太华,云开千仞青。擘山泻黄河,万户仰巨灵。往者祸乱初,氛祲干太宁。岂无困(郁作“卧”)云龙,一起奔风霆。时事方错缪,三秦尽膻腥。山河消王气,原野失大刑。将军散发去,短剑斫茯苓。定知三峰上,烂醉今未醒。”二事颇相类,惜姚将军不得其名。后之作史者,不知录耶否耶?赖有陆诗传于世,其详当考之《高庙实录》。(傅案:姚平仲,放翁为作传。)
周平园《玉堂杂记》云:草后妃太子宰相麻,砚匣压尺笔格糊板水滴之属,计金二百两,既书除目,随以赐之。乾道以后,止设常笔砚,退则有旨,打造不及,赐牌子金一百两。立后升储,则倍其数。绍兴二十四年,王公纶暂权内制,草《刘婉仪进位贵妃制》,高宗称其有典诰体,润笔万缗,赐砚尤奇。
南轩先生除左司,孝宗谕以直宿。云以此处卿,无他,要卿夜间来说话。先生曰:“某顷直宿,夜对多赐坐。一夕上曰:‘朕今日观书至某处,以朕思之,其义如此,卿以为如何?’某对曰:‘圣见高明,固已精到。然向上思量,犹有意思。’因奏其说云云,上大喜。每夕必举数端见问,某所对不是好胜,只要人主致思不已,天下之理无穷,愈思索愈有意思。”
宋官制载:嫔御久不得迁,屡有干请,上答以无典故,朝廷不肯行。或对曰:“圣人出口为敕,谁敢不从?”上笑曰:“汝不信,试为降旨政府。”政府奏无法,上收以示嫔御曰:“凡事必与大臣佥议,方为诏敕。”或有只请御笔进宫者,上取彩笺书某宫某氏特转某官。众忻谢而退。至给俸时,各出御书请增俸,有司不用,退还。复诉于上前,上笑曰:“果如是。”诸嫔对上毁其御书曰:“元来使不得。”上笑而遣之,时咸服仁宗之圣断。
赵太祖山陵,金之末年,河南朱漆睑等发掘,取其宝器,又欲取其玉带,重不可得,乃以绳穿其背,扎于自己,坐而秤起之,带始可解。为口中物喷于睑上,洗之不去,人因呼朱漆睑。后货带于汴,识者知为陵寝中物,败露皆杖死。(田君集说。)
杨起宗说汴京熙春阁历金国不毁,有诗题于上云:“一阁看来尽鬼工,太平天子侈心雄。连天老蜃千年气,跨海金鹏两翅风。人说来从尘世外,天教不堕劫灰中。最怜寂寞熙春字,犹带斜阳照故宫。”余谓必通好时,使臣经游而题。厌次刘景陆来为宪幕,叩之,云:“王嘉甫国宾诗也。”
《三衢志》云:吴越钱王祖茔,开化县云台北原。初钱氏微时,有子为人负担至此。其主人明地里,曰水流九曲,列岫如屏,葬此子孙当有兴者,取竹枝标识之。翌日令钱子往视之,竹已根,遂伐去,绐其主曰:“无所谓竹矣。”潜以其父母骨瘗此。今犹有倒生藤拂墓域,樵人以刀断之,膏液如丹。
徐偃王事,衢新刊《郡志》不得其实。按《徐氏世谱》,乃王之三十七世孙元洎公,避阳朔之乱,徙居江浙,随处建祖庙,不独灵山,他处亦有。编类不得其人,余已致事归,不及订正矣。
张寓轩先生说长平之坑,至今犹有白骨。沈存中亦云,城父县乾溪章华台故基,往往得楚灵王战士之骨。慕容垂参合陂之败,积骸如山。夏王勃勃杀傉檀人,积尸号髑髅台,倭之竹岛曰骷髅山。
颖滨古史论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于洒扫应对进退,而不急于道,使来者自尽于学。日引月长,而道自至。孔子曰:‘君子上达,小人下达。’达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之之力也。今世之教者,非性命道德不出乎口,虽礼乐刑政有所不言,而况于洒扫应对进退也哉!”叶水心曰:“今世学者以性为不可不言,命为不可不知。凡六经、孔、孟之书,无不牵合其论。而上下其辞,精深微妙,茫然不可测,而圣贤之实犹未着。”二公之说若合符契,皆有所谓。
前辈云:“学贵知要,不在贪多。用贵适时,不专泥古。”
王状元十朋《读礼堂记》云:“为仕者未尝不读书,能读而不能行,是犹凤鸣而鸷翰。虽胸中有万卷,身为行秘书,谓之不读书。”
康节曰:“学不至于乐,不可谓之学。”又曰:“学在不止,故《文中子》云‘没身而已’,即曾子‘死而后已’之说。”
学贵有常,而悠悠害道,循序而进,与日俱新。须以人形己,自课其功,然后有所激于中。勇果奋发,不能自已。
司马温公曰:“某视地然后敢行,顿足然后敢立。”
刘极斋,蜀人,名宏济,遇诞日必斋沐焚香曰:“父忧母难之日。”此守伊川生日不事饮宴之说。(雷龙囦说)
东莱曰:“治言而不治气,虽有正礼大义,反为忿怒所败,不足以解纷而失和气,岂不甚可惜哉!”
刍随乡曰:“多言不如寡言,寡言不如不言。和缓而言,则有条理,而人不厌。可以交,可以毋交,交多滥。”
元城先生作孙莘老《寄老庵记》有云:“惟贤者未尝不量己而受任,未尝不畏满而知止。”又云:“几居地上者,莫非寄也,寄则非我,知非我则无所攀窘,故无往而不逍遥。”乌乎!寄老于轩冕富贵之间者,危殆倾兑之患日至;寄老于山林泉石,而人莫与之争。可谓知所寄矣。不亦仁且智哉!
南轩先生曰:“为学不可全恃明快,要当思量到迟钝处。”问:“如何却要迟钝?”曰:“一向从明快中去,岂不有失?须反复致思,于迟钝中下工夫,然后能有诸己。”
项平庵曰:“人生一世,谁能独佚?但当明其不可息之说,而勉吾之倦,则所遇无险易而安矣。”又曰:“处事者必验之心,自心不安,则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则己不得安。”又曰:“读书观物,必尽用以治己,则不枉用功。”
先儒谓:“贞志苦心之士,如饥不忘食,渴不忘饮,病不忘医,流落不忘故乡,求一日之安不可得,岂肯悠悠玩岁月邪?”又曰:“日用应酬无非是学,但有主则明,无主则昏。”又曰:“下学而上达,其事则下学之事,其理则上达之理,一进则俱进。此三则皆足为学者立懦志、开迷途。”
陆贾《新语》云:“长于变者不可穷以诈,通于道者不可惊以怪,审于辞者不可惑以言,连于义者不可动以利。”是以君子广思而博听,进退循法度,动作合礼仪。闻见欲众,而采择欲谨;学问欲博,而行己欲敦。
先儒云:“详于法(郁作“楚”)者,有法外之遗奸,工于术(郁作“谋”)者,有术中之隐祸。”
学贵乎问,圣贤立教及经书所言,不一而止。晦庵先生无书不读,启棘宾商,犹作书与诚斋,托转问于周平园。先儒为学,其勤笃好问乃如此。
晦庵先生云:“刘元城与刘壮舆说某人字画不正,必是心术不明。”年来后生写字多破体,不思东晋时江东分王,元气坼裂,风俗浇漓,清谈误国,字画何取?盛唐及宋初诸公字画重厚,何尝破体。今或多或少,妄为增减,《佩觽集》云:“点画之间有关造化。”况一点一画不同,声音便别。欧阳公尝言:“所谓法帖者,率皆吊丧候病,叙暌离,通问讯,施于朋友,不过数行而已。”高文大策,何尝用此?甚至刊为字本以误学者,姚公牧庵近刊五经文字于宁国路学,正救之意深矣。
古人每观人于举动瞻视之间,而知其心事。斗伯比谓莫敖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郑伯如晋,拜成授玉,士贞伯曰:“郑伯其死乎?视流而行速,宜不能久。”臾骈曰:“使者目动而言肆,惧我也。”絺疵谓智伯曰:韩魏二子,视臣端而趋疾,知臣得其情。”孟尝君谓公孙戍子何足之高,志之扬,戍以象床之事对。如此类多。姑举此数事,《前汉·五行志》言之尤详。
方蚊峰八字格言;“富莫大于蓄道德,贵莫大于为圣贤,贫莫大于不闻道,贱莫大于不知耻。仕能行道之谓达,贫不安分之为穷,流芳百世之谓寿,得志一时之谓夭。”
前辈有云:“读书生计疏,耕田子孙愚。二者莫(郁作“不”)偏废,传家为永图。”此意甚好,士以耕读为上,屡见弃田谋富者,被误多。
天兵南下时,叠山谢先生率众勤王,溃散而遁。兵至上饶,拘谢母,必欲得其子。母曰:“老妇今日当死,不合教子读书,知礼义,识得三纲五常,是以有今日患难。若不知书,不知礼义,不识三纲五常,那得许多事。老妇愿得早死。”且语言雍容,略无愁叹之意。主者无如之何,遂释之。(铅山叶有大说。)
柳仲涂云:“古文非在辞涩言苦,使人难读诵之。在于古其理,高其意,随言语短长应变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谓古文。”
张文潜云:“自唐以来,至今文人好奇者不一,甚者或为缺句断章,使脉理不属。又取古人训诂,希于见闻者,衣被而说合之。或得其字,不得其句;或得其句,不知其章。反覆咀嚼,卒亦无有,此最文之陋也。”
《史记》之文,其意深远,则其言愈缓;其事繁碎,则其言愈简。此《诗》、《春秋》之意。
柳子厚设渔者对智伯,效《国策》庄辛对楚襄王,辛三喻入蔡灵侯事及襄王,共五段。子厚亦三喻引太公过文王,发智伯之问,以三脚灯前,凡六段。文字比《国策》尤缜密,但结尾于“文王何有”?下说智伯处比《国策》似乎犹欠。五峰假陆贾对,皆尧舜三代之事,与二者不同,议论正大,规模宏阔。后分九段,包括汉事无遗,诚为杰作,不可一概观。
昔嘉定沈宰璞论作文:“以艰得之,以艰出之,其文必涩。以艰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平。以易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率。”
李方叔言:“人之文章润达者,失之太疏;谨严者失之太弱。”
昌黎答张籍书:夫子之言曰:吾与回言终日,不违。如愚,则其与众人辨也有矣。东莱批:使事牵引,以无为有。因彼借此,才使正事便不是。此文字所以好,旁影甚佳。东坡《范增论》说羽弑义帝,增必力争而不听,正用此法。送文畅序,结句连下五个也字,如破竹,一段工夫极大。
柳文《晋文公问守原议》中云:不公议于朝,而私议于宫;不得谋于卿相,而独谋于诗人。东莱批:说朝与宫,卿相与侍人,下四句不合事。所谓异样不俗,下承上,况当其时不乏言议之臣乎?此一句生下句,亦应卿相如贯珠。
东坡《扶苏论》云:“戾太子岂欲反者哉?计出于无聊也。”此句最响,乃用《史记,吴王濞传》“恐上诛之,计乃无聊。”“积威信之剧”即太史公“积威约之渐”,句法同而意殊耳。
晦庵先生谓:“欧、苏文好处,只是平易说道理,初不曾使差异底字换却寻常的字。”又曰:“作文字须是靠实说,不可架空细巧,大率七八分实,二三分文。欧文好者,只是靠实而有条理。”
俞堪隐云:“文字且要体面,平时习为絺绘工夫,气象浅促,手段拘挛。他日宦达,凡议论奏疏代言,则不能脱此格局矣。”
陈同甫作文之法曰:“经句不全两,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语,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处。至于使事而不为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使他事来影带出题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开阖,首尾该贯,曲折关键,自有成模,不可随他规矩尺寸走也。”
放翁《与儿辈论李杜韩柳文章绝句》云:“吏部仪曹体不同,拾遗供奉各家风。未言看到无同处,看得同时却有功。”《示于诗》云:“六艺江河万古流,吾徒钻仰死方休。沛然要似禹行水,卓尔孰如丁解牛。老惫简编犹自力,夜深灯火渐当谋。大门旧业微如线,赖有吾儿共此忧。”时公七十九岁矣。又云:“得道如良贾,深藏要若虚。”《孤学诗》云:“家贫占力量,夜梦验工夫。”已上数诗,皆有益学者,宜玩味。
晦庵、象山二先生,不惟以书往复辨无极,鹅湖倡和,尤见旨趣。象山诗云:“墟墓生辰宗庙钦,斯人千古最灵心。涓流积至沧溟水,拳石崇成太华岑。简易工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处,真伪先须辨古今。”晦庵次韵云:“德义风流夙所钦,别离三载更关心。偶扶藜杖过寒谷,又枉篮舆度远岑。旧学商量加邃密,新知培养转深沉。只愁说到无言处,不信人间有古今。”姑徐山人沈与文尝观于野竹斋。
●庶斋老学丛谈卷三
汉唐盛时,文章之秀,萃于中原,其次淮汉,其次偏方。且如广陵,建安七子始有陈琳,晋五俊始有闵鸿。张华见而奇之曰:“皆南金也。”唐有李邕、章彝,宋有秦观、孙觉、孙洙,是皆昭昭然人之耳目者。南渡后专尚时文,称闽越东瓯之士。山川之气,随时而为衰盛,谈风水者乌能知此。唐诗人江南为多,今列于后:陶翰、许浑、储光羲、皇甫冉、皇甫曾、沈颂、沈如筠、殷遥(润州人),三包、融、何、佶、戴叔伦(金坛人),陆龟蒙、于公異、丘为、丘丹、顾况非熊父子、沈传师讽之父子(苏州人),三罗、虬、邺、隐、章孝标、章碣(杭州人),孟郊、钱起、沈亚之(湖州人),施肩吾、章八元、徐疑、李频、方干(睦州人),贺德仁、吴融、秦系、严维(越人),张志和(婺人),吴武陵、王贞白(信州人),王昌龄、刘慎虚、陈羽、项斯(江东人),郑谷、王毂(宜春人)、张乔、杜荀鹤(池州人),吉中孚(饶州人),刘太真、顾蒙、汪遵(宣州人),任涛、来鹏(豫章人),李群玉(沣人),李涛、胡曹(长沙人),皆有诗名。
杜工部《岳阳楼诗》,放翁以为妙绝古今。余读《暮秋将归秦留别湖南亲友诗》,不觉涕之无从,况归秦之愿不遂而客死焉。如“日长惟鸟雀,春暖独柴荆”,即“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荒庭垂橘柚,古屋尽龙蛇”,皆禹事,于题禹庙切。“青青竹笋迎船出,白白江鱼入馔来”,皆养亲事,于扶侍事切。使事如不使事。
“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前辈之说未当,殊不知此就句中对,集中此法多。如“献纳开东观,君王问长卿”,“风物悲游子,登临忆侍郎”,“不知云雨散,虚费短长吟”,“洒落君臣契,飞腾战伐新”,余不具述。七言如“桃花细逐杨花落,黄鸟时兼白鸟飞”,“戎马不如归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三分割据纡筹策,万古云霄一羽毛”,千状万态,不以一律拘也。
杜诗“速宜相就饮一斗,恰有三百青铜钱”。王荆公《歌元丰》云:“百钱可得酒斗许,虽非社日常闻鼓。吴儿踏歌女起舞,但道快乐无所苦。”元丰酒价比天宝仅三之一,其乐何如?
武元衡相宪宗,工五言诗,夏夜尝有吟云:“坐久喧暂息,池台惟月明。无因驻清景,日出事还生。”翌日遇害。
杜牧官于金陵,《寄扬州韩绰判官诗》:“青山隐隐水迢迢,秋画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草未凋”今作“草木凋”,不见江南草木经寒之意。“教吹箫”作“不吹箫”,《金陵志》谓此诗说金陵二十四航也。扬州二十四桥之名备载《梦溪笔谈》。“教”字见寄扬州之意。
郭汾阳功名富贵,炫耀史册,及观赵嘏《经汾阳旧宅诗》云:“门前不改旧山河,破虏曾轻马伏波。今日独经歌舞地,古槐疏冷夕阳多。”前日之赫赫,已寂寂矣。
韩致光以文章际遇昭宗,君臣相得,欲大用之。值朱温将篡,非独力能支,去位而已,不然徒死无益。观致光《过湖湘食樱桃诗》,令人怆然:“时节虽同气候殊,未知曾荐寝园无。合充凤食留三岛,谁许莺偷过五湖。苦笋恐难同象匕,酪桨无复莹蠙珠。金銮岁岁长宣赐,忍泪看天忆帝都。”意与少陵同,尤凄惋。黄竹外有《读韩偓传诗》:“堂陛中间飞战尘,君臣相顾泪沾巾。百年富贵输前辈,一旦艰危属老臣。自古舟中为敌国,从今君侧已无人。酬恩报主他生事,偷向蛮夷老此身。”
有以诗集呈南轩先生,先生曰:“诗人之诗也,可惜不禁咀嚼。”或问其故,曰:“非学者之诗。学者诗,读著似质,却有无限滋味,涵泳愈久,愈觉深长”。又曰;“诗者纪一时之实,只要据眼前实说,古诗皆是道当时实事。今人做诗,多爱装造言语,只要斗好,却不思一语不实,便是欺。这上面欺,将何往不欺。”
广陵高爽,博学多才。故人孙抱为延陵令,爽诣之,抱了无故情,爽取笔书鼓云:“徒有八尺围,腹无一寸肠。面皮如许厚,受打未渠央。”(出《南史·卞彬传》)
罗邺《望仙诗》:“千金垒土望三山,云鹤无踪羽卫还。若说神仙求便得,茂陵何事在人间。”可为服食伪学者之戒。
张橘轩与元遗山为斯文骨肉,张云:“富贵倘来良有命,才名如此岂长贫。”元改“倘来”为“逼人”,“此”为“子”。又云:“半篙溪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曰:“佳则佳矣,而有未安。既曰‘一树’,乌得为‘何处?’不如通作一句,改‘一树’为‘几点’。”壬辰北渡,寄遗山诗:“万里相逢真是梦,百年垂老更何乡。”元改“里”为“死”,“垂”为“归”。如光弼临军,旗帜不易,一号令之,而精采百倍(郁作“而百倍精采”)。
杨慈湖道学先生(郁作“老儒”)有诗云:“莫学唐人李杜痴,作诗须作古人诗。世传李杜文章伯,问著《关雎》恐不知。”李杜读书破万卷,岂不知关睢之义,好议论而失言矣!
《静修文集·读史诗》云:“纪录纷纷已失真,语言轻重在词臣。若将字字论心术,恐有无边受屈人。”殊非确论。修史自有定例,谓如其人功十而过一,本传不书其过,十功岂不能赎一过,其过必于他传见之。其人过十而功一,传必书其功,谓其人岂无一善可书,或有当书之事,本传不载者,必于他传见之。其例甚多,未易缕陈。余编《诸儒史说》,备见之。又《咏曾点》云:“独向舞雩风下来,坐忘门外欲生苔。归时过著颜家巷,说与城南花正开。”此犹非也。坐忘乃庄子之说,借孔颜之名以形容道妙,非孔门实事。以此求颜子,则误矣。未可以私意立说,轻于訾毁圣贤,况颜子与圣人仅隔一壁,城南之花,岂足动其心?语意大欠冶择。近临江前辈著《古史诗鉴》,论之尤详。
陈伯通宣慰,云中人,跛而眇。自述云:“肢伤一体娄师德,目眇三分李雁门。”有《海青马生肺诗》,颇工:“金符飞下渥洼龙,鞭影轻搏六翮风。耳窍风声闻斗蚁,眼花云影疾惊鸿。未容骏骨辽东老,已得英名冀北空。一缕红尘江汉捷,天庭不为荔支红。催荐中斗语未阑,控拳豪客簇雕盘。翠翻云叶并刀乱,冰透霜花楚玉寒。一吮味甘牙齿滑,十分香彻鼻头酸。梦魂不到鲈鱼绘,醉眼江湖特地宽。惊呼乳盎意匆匆,微觉余香鼻观通。露滴冰盘蓝玉软,风生霜刃碧囊空。舞娃惊溅罗衣绿,酒客潜消醉脸红。若使昔人知此味,羊头烂煮不成功。”
左丞崔公仲文斌,弘州人,资兼文武,重道崇儒。统兵平湖湘,时潭帅李肯斋,芾城将破,举家自刑,继之以火。忠义大节,天下咸知。公以诗吊云:“忆昔司空抚御床,祖龙未死国先亡。□□□□□□□,致使南州总战场。湘水一川骸骨满,肯斋千古姓名香。我来不见先生面,独对西风酹一觞。”李两山使交趾,道由长沙,亦吊云:“天地由来有废兴,义无两大一身轻。封疆社稷若不死,妇女须眉安用生。纽解三纲重接续,灰寒万劫独光明。便当配食三闾庙,启迪民彝见太平。”
庐陵胡贯斋《挽文山》二诗:“裂指秋风感别离,乾坤人物大奇奇。生为孝子忠臣劝,死结皇天后土知。万折江流鱼复石,千年人立首阳碑。一门史氏春秋笔,愁绝湖光入画时。”“金骨神仙五色人,千霜万雪见吾真。圣贤尽节心弥寿,天地为棺道不贫。河汉横流豪杰泪,风霆大吼鬼神嗔。先生出入骑箕尾,长现纲常四大身。”
太常徐威卿《赠文山》诗:“大元不杀文丞相,君义臣忠两得之。义若汉皇封齿日,忠如蜀将斫颜时。乾坤德泽华夷见,山斗威名草木知。只恐史官编不尽,老夫和泪赋新诗。”
张寓轩相公,少年与孙德谦于东平严侯府从元遗山读书。其归也,命二子送行。及别求诗,以“东平”二字为韵。孙得诗云:“鹊山一带伤心碧,羡杀孙郎马首东。”公得诗云:“汝伯年年发如漆,看渠著脚与云平。”孙竟不永年,公之诗亦不知何人藏去。阅四十年,公签汴省,分治扬州。里人高山甫,一日以元诗归之,公喜甚,命余纪其事。或者谓德谦诗有煞孙郎,语不祥,如此则诗果有谶乎?(鹊山,郁来作“■〈山昔〉山”。案:鹊山在济南府,■〈山昔〉亦山名,未详所在)
金朝学士赵秉文,奉使西夏,中途闻夏主殂而回。杨尚书之美,以诗戏之云:“中朝人物谪仙才,金节煌煌使夏台。得句逢人唾珠玉,挥毫落纸散琼瑰。一封书贷扬州牧,半夜碑轰荐福雷。穷达书生略相似,满头风雪却回来。”
安西府咨议寓庵李显卿庭《咸阳怀古》诗:“连鸡势尽霸图新,兀兀宫墙压渭滨。指鹿只能欺二世,沐猴那解定三秦。倚天楼观余焦土,落日河山几战尘。今古悠悠同一辙,不须作赋吊前人。”语意格律俱妙,有唐体。
杨诚斋“升平不在箫韶里,只在诸村打稻声”即东坡“吾君勤俭倡优拙,自是丰年歌笑声。”
虎丘二诗:“久尘黄阁侍威颜,忽拥高牙出帝关。玉佩乍辞文石陛,锦衣重到武丘山。仙飚时旁潺湲起,珍羽多从杳霭间。官大宠深难得暇,林泉忆旧是偷闲。”“昔见虎眈眈,今为佛子岩。云寒不出寺,剑净未离潭。幽步萝垂径,高禅雪闭庵。吴都十万户,烟瓦亘东南。”七言丁谓,五言范文正公,皆有石刻。不惟二诗自有高下,然人品志趣皆见之矣。
王荆公《促织诗》:“只向贫家促机杼,几家能有一絇丝。”可谓有恤人之心。然青苗之法,和买和雇,不恤之政,民受其害,不能逃君子之责矣。其《咏商鞅》云:“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荆舒之心,尽见于此。
《题浯溪中兴颂》“玉环妖血无人扫”诗,世以为张文潜作,实少游笔也。时被责忧畏,又持丧,乃托名文潜以名书耳。
陆放翁次韵李季章参政:“焚香黄阁退朝归,道话时时正要提。九十老翁缘底健,一生强半是单栖。”《赠王伯长主簿诗》云:“学诗大略似参禅,且下工夫二十年。君要亲尝狮子乳,法须尽吐野狐涎。几人错会先师话,吾辈元齐古佛肩。天遣放翁穷不死,茶山钵袋未曾传。”观此,诗可易言哉。
《追怀曾公诗》云:“律令合时方妥帖,工夫深处却平夷。”老君洞石刻记唐明皇尝遇老君于此,公诗云:“太清官阙俱煨烬,岂亦南来避贼锋。”《题传神》:“白发萧萧虽惫矣,时来或将渡辽师。”(李英公平辽东时年八十余)
公集载独孤策,字景略,河中人,工文善射,喜击剑,一世奇士也。有自峡中来者,言其已死,感涕赋诗,有云:“气钟太华中条秀,文在先秦两汉间。宝剑凭谁占斗气,名驹竟失养天闲。”又有《怀景略诗》:“喑呜意气千人废,娴雅文流一座倾。韬略岂劳平大敌,文章自足主齐盟。”其人可知,惜不成名于世。
公集载城南陈翁以卖花为业,得钱悉供酒家,不能独饮,逢人辄强与共醉。一日过其门访之,败屋一间,妻子饥寒,此翁已大醉矣。殆隐者也。为赋诗一首:“君不见,会稽城南卖花翁,以花为粮如蜜蜂。朝卖一株紫,暮卖一株红。屋破见青天,盎中米常空。卖花得钱付酒家,取酒尽时还卖花。春春花开岂有极,日日我醉终无涯。亦不知天子殿前宣白麻,亦不知相公门前筑堤沙。客来与语不能答,但见醉发覆面白鬖髿。
《公示子韦》绝句:“儒林早岁窃虚名,白首何曾负短檠。堪叹一衰今至此,梦回闻汝读书声。”
孝宗命洪迈编唐人绝句,总万首,赐黄金百两,事见本集。刘朔斋宣城得代,以词别吴履斋,末句云:“想绿野堂边,刘郎去后,谁伴老裴度。”履斋见之垂泪,送金百两,当日怜才如此。
理宗圣学高明,尤工于文。周汉国公主薨,志铭诏杨平舟撰,挽诗以刘后村为第一。“孝谨亲颜悦,温恭妇德修。鹊桥方纪节,鸾扇忽惊秋。鲁笔王姬卒,湘弦帝子愁。愿言宽圣抱,已返蕊宫游。赐馆恩通内,妃茔诏卜邻。来应自仙佛,去尚恋君亲。望送龙绡湿,封崇鹤表新。不能秉彤管,羞愧作词臣。”
何探花梦桂,留中斋知举日及第。留归赠以诗:昆明灰劫化尘缁,梦觉功名黍一炊。钟子未甘南操改,庾公空作北朝悲。归来眼底吴山在,别后心期浙水知。白发门生羞未死,青衫留得裹遗尸。”
中丞容斋徐公,人物魁岸,襟度宽洪,文学吏才,笔不停思。《题莱州海神庙》云:“龙宫高拱六鳌头,一合乾坤日夜浮。贝殿走珠蛟构室,戟门烘雾蜃喷楼。中原右顾真孤岛,外域东渐更九州。咫尺琛航倭泼近,好将风浪戒阳候。”通之狼山僧舍有墨莲,公肆笔成长篇,尤工致。建台扬州日,确斋荀公,雪楼程公,校官胡石塘,唱和无虚日,亦一时之文会也。
左丞崔公仲文《题金山诗》:“浩浩长江天际来,中流砥柱独崔巍。风摇万壑秋声动,潮卷千堆雪浪回。山势参差现灵鹫,海波辽阔隔蓬莱,夕阳不尽登临意,倒泻沧溟入酒杯。”
宣慰耶律柳溪《咏剪子诗》:“体出并州性自刚,箧中依约冷光芒。双环对曲蜂腰细,叠刃齐开燕尾张。惯爱分花沾雨露,偏憎裁锦破鸳鸯。可怜戍妇寒窗下,一翦边衣一断肠。”
平阳士友周焘,昔侍亲栋仕于淮,年少工文,年二十余请浙漕举,寓扬旅邸。一日诸公以诗言易,众未知周之才,周亦鄙众之作,因次韵而成,众咸敬之。“循环一理到于今,根本崇阳在抑阴。姤谨初爻防踯躅,同人大义孰知音。欲扶鳌极纲常事,先识羲皇造化心。奥学直须关世教,凭拦对雨自清吟。”理义精到,属意尤深,闻兵革中不得其死,哀哉!
刘太保《三奠子》:“念行藏有命,烟水无涯。嗟去雁,羡归鸦。半生身累影,一事鬓成华。东山客,西蜀道,且还家。□□壶中日月,洞里烟霞。春不老,景长佳。功名眉上锁,富贵眼前花。三杯酒,一觉睡,一瓯茶。”
李屏山《乐府》:“几番冷笑三闾,算来枉向江心、堕。和光混俗,随机达变,有何不可?清浊从他,醉醒由己,分明识破。待用时即进,舍时便退,虽无福亦无祸,你试回头觑我,怕不待峥嵘则个,功名半纸,风波千丈,图个甚么?云栈扬鞭,海涛摇棹,争如闲坐。但樽中有酒,心头无事,葫芦提过。”
曹东畎赴省,陆行良苦,以词自慰其足云:“春闱期近也,望帝京迢迢,犹在天际。懊恨这一双脚底,一日厮赶上五六十里,争气,扶持我去。转得官归,恁时赏你,穿对朝靴,安排你在轿儿里。更选个弓样鞵,夜间伴你。”
王澡《落梅词》:“疏明瘦直,不受东皇识,留取伴春,应肯万红里,怎著得夜色何处笛,晓寒无那力。若在寿阳宫里,一点点有人惜。”萧泰来梅词:“千霜万雪,受尽寒磨折。赖得生来瘦硬,尽不怕角吹彻。清绝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元没春风情性,如何共海棠说。”皆佳作也。二公命意措辞,大略相似。王,四明人,有《瓦全集》。萧,临江人,有《大山集》。
陈藏一《雪词》:“讥贾秋壑,没巴没鼻。霎时间,做出漫天漫地,不论高低并大小,平白教都一例。鼓弄滕神,招邀巽二,一恁张威势。识他不破,至今道是祥瑞,最是鹅鸭池边,三更半夜,误了吴元济。东郭先生都不管,挨上门儿稳睡。一夜东风,三竿红日,万事随流水。东皇笑道:山河元是我底。”
甄龙友题赤壁:“蛾眉仙客,四海文章伯。来向东坡游戏。人间世,著不得。去国谁爱惜,在天何处觅。但见尊前人唱:《前赤壁》,《后赤壁》。”
北方士友传沙漠小词三阕,颇能状其景:“瘦藤老树昏鸦,远山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斜阳西下,断肠人去天涯。”“平沙细草斑斑,曲溪流水潺潺,塞上清秋早寒。一声新雁,黄云红叶青山。”西风塞上胡笳,月明马上琵琶,那底昭君恨多。李陵台下,淡烟衰草黄沙。”
●庶斋老学丛谈卷四
四六文字变于后宋,南渡前只是以文叙事,不用故事堆垛。末年尚全句,前辈谓赋体也。或无裁制,塞滞不通,且冗长,使人厌观。作者用之,方为得体。如程学士迥《宁宗遗表》云:“虽不明不敏,有惭四海望治之心。然无怠无荒,未尝一日纵己之欲。”人以为画就一宁宗。傅伯寿行《晦庵先生辞次对职名制》:“前受之是,今受之非,讵能无惑。大逊如慢,小逊如伪,夫岂其然?(云云)厌承明,劳侍从,既违持橐之班;归乡里,授生徒,往究专门之学。”马碧梧《贺江古心除湖南帅》:“帝咨四岳,公领三湘。壮猷先启于戎行,方叔莅止;美化旁行乎南国,周公主之。楚水无波,衡云早霁。(云云)鈇钺下青冥,固尔居莫如南土;衮衣立霄汉,用我者其为东周。洪旸《严贺碧捂除同签》:“以子宁武图功,方切忧民之务;亦唯旧人共政,岂容遯野之遗。(云云)填海之志难酬,出山之泉易浊。烛之武老矣,愧不如人;乐正子强乎,喜闻与政。”
吕正献公为侍从,闻濂溪周先生之名,初不相识,力荐于朝。自常调除转运判官,先生以启谢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于高贤无一日之雅。”当时风俗犹可想见。马碧梧荐文山,文山谢云:“大人格心,正君而国自定。宰相有体,荐贤而人不知。”
文山曾遭某人弹章,后为交代,某官通启云:“率尔而言,聊责《春秋》之备。所遇者化,何伤日月之明。”文山回云:“人生何处不相逢,岂宜著意。世事转头皆是梦,便可忘言。”
前辈谓科举之法,虽备于唐,然是时考真卷,有才学者,士大夫犹得以姓名荐之有司,有司犹得以公论取之。如吴武陵以《阿房宫赋》荐杜牧,必欲寘首选是也。宋自淳化中,立糊名之法。祥符中,立謄录之制。进士得失,始一切付之幸不幸。虽欧公欲黜刘几,坡公欲取李荐,不可得矣。士舍科举之外,他无进取之门,苟有毫隙可乘,则营回以趋之,冒法以为之,明知其罪,不暇顾矣。
金国议以时务策试(郁无“试”字)诸生,兴女直进士科。礼部以所学与词赋劳佚不同,不可概称进士。诏耶律公定其事,公谓:“进士之科,兴于隋大业中,始试策一道。唐初不改,至高宗时杂以箴铭赋颂,临时不一。逮至文宗,始专用赋。既进士初设止试以策,而今女直诸生以策试进士,于理为得。”世宗大悦,遂行。女直进士科自此始。
理宗淳祐七年殿试,上讶士人入迟,左右言尚书郑岂潜建议搜怀挟。上曰:“非所以待士。”诏勿搜。后入者皆免,遂为例不搜。闻济南名士杨叔能入试院见搜怀挟,曰:“待士之礼不如此。”遂不试而出。
刘元城先生云:“诗赋经术皆是朝廷取人科目,使如三代两汉晋魏之时采取名誉,岂不得人,殿试用诗赋策问,固无优劣。人以得失为重,岂敢极言时政阙失,自取黜落。朝廷设科无有难易,只以四句诗取人,人亦来试,亦有得失。或使尽治五经十二(郁作“七”)史,人亦来试。况登科之初,未见人才,及仕宦,方可别君子小人。
马碧梧知贡举日,有《事宜状》论科举文字之弊,末云:“国家三岁取士,非不多矣。上之人,犹有乏才之叹;下之人,犹有遗才之恨者,何也?士一日之长,不能究其终身之抱负;有司一时之见,又不能罄士之底蕴。于是新进小生,有以词艺偶合而获选;醇儒硕学,有以意见稍拂而见遗,岂不重可惜哉!祖宗时常有度外之事,如张咏得以举首而逊其友,宋郊得以第一而与其兄。又如孙复苏洵、雷简夫、姚嗣宗之徒,何尝尽以科目进乎?先帝尝采士论,命山林逸士,以初品官,而使之分教矣,臣愿续此意而充广之。是又于寻常尺度之中,略出神明特达之举也。”(碧梧少年高科而有此论,可谓盛德,百世之下使人景慕。)
宋神宗庆历中,尝赐辽使刘六符飞白书八字,曰“南北两朝,永通和好。”六符知贡举,即以“两朝永通和好”为赋题,于时举场只以时事为题,此意最好,可以觇人之才。如施宜生至金国,试《天子日射三十六熊赋》,吕申公试卷对《春秋》《论语》默义各十条,多者无百字,少者才五字,偶不记即云未审,可见古人真实。《春秋》五通,《论语》四通,虽不通者多,亦不黜落,自王荆公熙宁变法,科举之文始日弊矣。
孝宗乾道中,用王秬为起居舍人,又兼权中书舍人。秬字嘉叟,初寮孙也。辞以“臣无科第”,上曰:“眼前中科第者,皆不及卿。然科第者假此入仕耳。”其高才硕学,皆及第后读书之功。
裴晋公贞元中作《铸剑戟为农器赋》,其首云:“皇帝之嗣位三十载,寰宇镜清,方隅砥平。驱域中尽归力樯,示天下不复用兵。”
白乐天一举及第,时年二十七,诗曰:“慈恩塔下题名处,十七人中最少年。”省试赋“性习相近远”,破云:“下白人,上达君,咸德以慎立,而性由习分。”李凉公大奇之。
李庆孙,有文名,所谓“洛阳才子安鸿渐,天下文章李庆孙。”时翰林学士宋白,亦以文名,庆孙尝谒白,弗为礼。曰:“翰长所以得名者,《仙掌赋》耳,以某观之,殊未为佳。”白愕然问其故,曰:“公赋云:‘旅雁宵征,讶控弦于碧汉;行人早起,疑指路于云间’,此乃拳头赋也。”白曰:“君(郁有“行”字)欲何?”云:“某一联云:‘赖是孤标,欲摩挲于霄汉;如其对峙,应抚笑于人寰。’”白遂重之。
唐以赋取士,韵数平仄元无定式。有三韵者,《花萼楼赋》以题为韵。有四韵者,《蓂荚赋》以“呈瑞圣朝”为韵,《舞马赋》以“奏之天庭”为韵。有五韵者,《金茎赋》以“日华川上动”为韵。有六韵者,《止水》、《魍魉》、《人镜》等赋。有七韵、八韵者。其韵有三平五仄者,有五平三仄者,有六平二仄者。至宋太平兴国三年方定。
孝宗朝麻城县郑显文,遣男之翰经御史台,论吴曾所著《漫录》事涉谤讪,臣僚奏吴曾不合以此等言语印行,然郑之翰告讦不可长。上曰:“告讦之风岂可长?令并行遣。吴曾、郑显文可各降两官,之翰送兴国军听读。”臣僚又言:“切以告讦之恶,古今之所共嫉而不赦者也。陛下患风俗之不美,至于下明诏,丁宁戒饬,害风俗之大者,岂复有遇于告讦者乎?为士至此,其人可知。倘不深诛,无以戒后。所有录黄,臣未敢书行。”上曰:“缴得极是。”有旨郑某已降两官,仍罢新任。之翰送汀州编管。后京相仲远爱其书,遂版行于世。
高宗置甲库,凡乘舆所需图画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于甲库。百工技艺精巧,皆聚其间。禁中既有内酒库,而甲库所酿尤胜,以其余沽卖,颇侵户部课额。吏部尚书张焘因,对论甲库,“萃工巧以荡上心,沽良醒以夺官课。教坊乐工,员数日增,俸给赐赍,耗费不赀,皆可罢。”上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明日罢甲库诸局,以酒库归有司,减乐工数百人。
绍兴二十七年,除民间耕牛之税。
孝宗至明远楼下,顾谓皇太子曰:“近日《资治通鉴》已熟,别读何书?”对曰:“经史并读。”上曰:“先以经为主,史亦不可废。”
乾道八年天申节,知光州滕瑞奏:“臣自书‘圣寿万岁’四字。”约二丈余,用绢褙投进。上曰:“滕瑞不修郡政,以此献谀,特降一官。”
南轩先生赴静江,至羊(郁作“杨”)楼桥市。方食,吏执名纸立于庭下。食毕,先生呼吏见客,曰:“已留名剌去矣。”曰:“吾无语,尔辄遣之,速请来。”市仅数家,一呼皆至,衣冠鄙陋,举止周章。先生历问其读何书,各勉以学而退。宇文正甫曰:“此辈便不请见亦何害?”先生曰:“吾亲却不知某意。荒凉小市,有此三两人已自难得。彼以儒名于一市,见一官员不得,将揶揄于市人矣。诱而进之,亦劝之之道。”
先生赴江陵,僮仆仅二人。及入境又悉遣归,或问:“亲随止二人,今若遣回,恐官所不可无亲仆。”先生曰:“到官所何患无人?若带亲仆,稍防闲不谨,便生事端。”
马方山天骥,龙游人,家贫好学,行供衢庠,宿斋课业,学邻郡之射圃。一日有箭射于斋中石榴树上,马曰:“吾甲子石榴木,今秋必发荐。”众哂之。是年果预计偕,一举及第,御试第二名,仕至宰执。司造化者,示其兆矣。
马裕斋帅越日,春阅武。主将张某,统军下教场。福王令诸仆被甲,擒去,责其不下马。悬于王门,挞之流血。公于是夜托辞请诸仆解纷,至则皆剌配之。事讫具奏,理宗下诏抚谕,福王移食嘉兴。马某别加旌表,诏旨责王尤峻。末云:“在弟则封,虽是圣人之德;齐家以治,将期天下之平。”此与魏绛戮杨干仆相类,晋侯欲杀绛,绛有辞幸免。理宗贤于晋君远矣。
昔在宋时,建制阃于扬,事大体重,既兼州事,又以调度浩繁,仍兼盐司,财计可以那融。仓场库务尤多,仓有常平屯田,桩管大军平籴交受。赵节斋又建百万仓,库有军资激赏钱物,分制司帅司。有犒赏公使者四。又有受给排办从物等库。酒库有都造公使,整□集思。酒旧名云液,坡诗“扬州云液却如酥”,后名“琼花露”。场有都木、造船、剚造,备御柴场十,桩积柴场二,赈卖柴场二,炭场三,马草场二。都作院、曲院、贡院、糯米场、猪场、盐仓,医场、便民解库,惠民乐局。
扬州宝祐城,贾秋壑开阃日筑,不仰科降,于诸色科名钱那办。申省状云:“计厥费,为楮一千三百余万,米九万五千余石。钱谷之问不及庙堂,皆某连年铢粒撙节,迄济斯用。”又云:“照得此城,高深广袤,无异一郡。旧名堡城,不当用既废之名,今名宝祐城。是役也,用军三万人,日羹饭三顿,支担索扉屦等钱。番更将士,民不知役。五日小犒,十日中犒,一月大犒。有违令者以军法从事,重则处死。赏罚必信,无敢欢哗。始于二年七月十五日,至三年正月二十日告成。”
公自江陵易阃两淮,方三十岁。有饯以词者,后云:“握虎符、持五节、佩金鱼。三十正当方面,此事世间无。寄语东淮父老,夺我诗书元帅,于汝抑安乎,早早归廊庙,天下尽欢娱。”亦当时之豪杰也。随行银数十万两,黄金数万两,皆其所蓄。沿淮巡警,犒赏过半,如城海州,城通州,城宝应,朝廷科降不足,皆捐助之。惜乎拜相之后,恃功固位,怙宠专权,度宗待以师相,言听计从,凡勋名相轧者,皆忌害之,子孙至于流离丐贷。不能防满,不知归老,以致亡国杀身。然而天命有归,宋祚当尽,抑非人力所能及也。
印习隐开阃澧上。未半载,一夕二鼓后,唤直宿都吏刘某曰:“市河淤塞,今欲疏轑,其长几何,合用几人几工?”刘曰:“长二千丈,用二千人。倒壩去水,二十日可毕。合用器具,于附城庄农科借。”公曰:“如此则又扰民。”令都作院造桶一千副,都木场拨木缚脚道二千人,日支食钱,五日一犒,半月毕工。民不知也。
公寓居常熟,制阃接人至,官属将吏,各持榜书名以次参。至柴牙部头某人,公曰:“甚感尔来。扬州军民数十万家,柴甚艰得。我莅任后,如一日缺柴,便斫了尔头。”其人闻之股栗。到任官为籍定船各与牌号。某日卖毕去限,某日柴到稍迟,本人自往催,时刻不违。到日于某官厅呈样,每束几斤,每贯合买几束,每船插标示之,人自择买。
东淮飞蝗,公令驱逐过江。或曰:“朝廷恐有言语。”公曰:“无虑。”是日西北风大作,蝗皆入江矣。邦人至今神之。
公一日升厅,例是五更,初燃烛焚香署事。公令取披秉排香案,对天默祷,礼毕复坐署事。少顷问诸吏:“尔曹谓适祷何事?”吏曰:“不晓钧意。”公曰:“腊月尚无雪,麦苗不长,适祈雪也。”未午云腾而微雨,薄暮而雪,入夜大作,二鼓数寸矣,三鼓银牌批“瑞雪应时,祈求感应”。州治上宿官属将吏兵卒等第支犒一次,不下数万贯。
公太学出身,治书义,号铁脚鸡,决事判笔如飞。有萧某者,吉州老儒,曾摄邑簿。二子儒业。行橐稍厚,晚纳一妇,艳而黠,一日携其赀同奸夫逃去,随获之。公已断罪遣离,萧簿复令二子陈词,乞留其妇。公判云:“甑已破矣,视之何益?阿范之所为如此,萧某不得以为妻,士俊兄弟得以为母乎?恐是此状出于萧某之意,遣其子有请,果尔真是日暮途远,倒行而逆施者矣。萧某非爱其身,士俊兄弟非爱其父。”门示(门示者,具众状各书钧判,揭之府门,陈词者就观之,此乃通例)
都吏王琳二妻,次妻有子及婿。二妇常不和。琳死,有词互诉。公判云:“王琳存日,阿张因阿顾为之不平久矣。一朝琳死,阿张未必不暗以为喜也。昨张焕有词:‘官司已为阿张作主。’今阿张复有词,不恤其子婿,是不恤其夫也。王琳固有不足恤者矣,不思家业何人做来,当以此为念,与阿顾子母及婿和同过活,则乡里以阿张为晓事。今互相攻击,迭兴词讼,王琳肉未及冷,何忍为之?各合究断,姑且从恕,仰遵照使府所行。如再有词,各坐以不孝不义之罪,籍没家产。”门示。
里人周竹坡守产闲居,颇涉猎方册,为佃客告其私酒。签厅照条拟罪。公判云:“私酝有禁,不沽卖者其罪轻。然告主之罪大,此风不可长。周某杖八十赎铜,佃者杖一百。”闻者快之。
制阃每岁端午重九,会诸武将小校惟射,赏以钱物,贴写于侯的,缀以银碗,随所中给之。各分军队,不一而止。大将击丸,赏格数筹不等。第一筹银鞍马百两,银盆贮丝十酒五硕,坐下钱三千贯。西城都统孙应武,众中屡得球,不得过,后止中第三筹。公银牌判云:“孙都统得筹虽后,得球最多。且马上换马,驰骤过人,真将军师表也。可特照头筹支送。”然后入筵,宴罢,鼓吹妓乐送。九日但不射柳。
可斋李公开阃日,士人吴南金假馆于人,恋妓周惜。及归,行囊枵然,周亦厌之,吴悔之。将别,饮于其家。令仆碎其器具吴捶周有伤,讼于官。吴供状甚文,公喜之。佥厅议,罪其仆,吴罚赎。公花判云:“娼馆寓情,斯游未免。讼庭交恶,有识所羞。吴某以新丰逆旅之余,为樊川街吏之报,傍人骑马,月束几何。命侣骖鸾,风流如许。但慕子云之载酒,不思元亮之无钱。两(郁作“半”)年鱼水之欢,迷于当局。一旦鹬蚌之隙,做此出场。既乏孔方兄之交,是宜沙吒利之属,何事风僝雨僽,顿令玉挫花摧。甑已破矣,奈何镜欲图而莫得?鲍其知我者,岂止于斯。秦真少恩哉,不思甚矣!切详佥议,不审事情,止以主人之失,罪仆何辜?岂以营妓之词,寘士于罚。一笔勾断,两家罢休。吴某亟思梓里之归,休作桃源之梦。周惜责状附案,勿相往来。如复延纳登门,定行重罚。”
夏左丞淳祐辛亥知寿州日,北关外筑圃,掘濠得废寺基,石碣存焉,知为徐君墓,季札挂剑处,遂于州城创寺,名崇阳,立其古碣。为两淮咨议。一日出至市桥,有老妪拦马陈词,视之大骇。妪有夫,与公同姓名,为金山水军统制,下海不归,人言公是也。俾之随马至家,公令子孙眷属咸出,引此妪认之,即拜谢曰:“老妇误听,早间冲马,已知不是。欲收状不能,甘伏罪。”公怜其情而厚赠之。秋壑闻之,笑谓公曰:“此妪幸遇咨议而得钱物,此厚德也。”公为小校时,部役必使军士归饭,左右告例是送饭,公曰:“送则各务夸美,必置鱼肉,皆出强为。归则老小团聚,随其有无。”亦仁人之用心也。
叶西涧,宁海人,自政府归。一日家庙晨香,闻外喧哄,出视,乃其子捶一渔者,曰:“直阁买鱼,几日不与钱,今索之见怒。既碎我巾,又加痛捶。”公曰:“取钱还。”又取自巾加于其首使去。公入,露髻坐于厅上,不语。子拜,请罪不视,进膳不食。眷属冠帔皆出罗拜且告,不答。日昃未饭,远近亲邻聚告,俾甘罪结状。公乃言:“我贫士出身,草鞋腿绷,自肩雨伞书箱,往临安赴试。受几许艰苦,入太学,忝科名,至于今日。君亲之恩未能报,尔等生于富贵,受荫入仕,今日却凌虐细民,乡里谓我何?必庭训之(庭训者,行杖也)。”众又告免,俾责状云:“如或再犯,仍甘闻奏,追毁官诰。”公训子之道严矣哉。(厉竹溪说)
郎某,临安人,知东阳县。有妇人同夫来告某人富家儿欲强奸,不从,咬伤乳头。追至,云即无此事。吏欲究问,公令取炊饼三个,使各人咬而莫断,对其齿痕,乃其夫,即杖之。人服其明决。
徐径畈,衢州人,以科第道学负重名。初立朝便有气节,学者起敬。其甘澹泊,事亲孝,诚足以法。但僻而好异,似乎素隐行怪。归柯山,创书院,讲太极,立说颇异。番士齐德胜著《太极辨》,不远数百里访而投之。近年吉士李起宗作书与刘胥溪,论其学术、文字之失:“不知为士者好辨邪?抑豪杰之士,眼空四海,立言之际,有不暇细思,适足以召之邪!亦为学者各有所主邪?”然齐李二书中,极有好议论。
唐宋事体相似,节镇府州,各有科名钱物可以调用,军民积欠官债,至数十百万缗,得以蠲放。四阃帅臣,其权尤重。吏员月给丰腆,正俸外,有添支。岁时有借请,名借而实与。或遇朝阃盛事有特支,节腊有酒肉柴炭,皆是通例。大略一月之俸,可比三月之请,举家温饱,自无妄取。或犯赃污,轻则杖罪罢役,重则黥籍。子孙世守其业,有读书登第而显宦者。
理宗书戚畹某人除新安郡守,马碧梧时为中书舍人,不书行。上遣左右宣谕云:“新安待次四年,非见阙比,且与书行,决不令其赴上,朕不误卿。”
陈丞相应求知福州日,亲故干谒者沓至。公设会,置五百贯于前曰:“有一联,能对者即席奉送:‘三山出守,应求何以应其求?’”独一后生对云:“千里远来,公使尽由公所使。”昔日州郡,各有公使钱库供太守支用。
刘介轩薽,衢州人,正夫之后,性和易,号满朝欢。门生故吏官于四方者多,好发书荐士。赵节斋为平江发运,公为幕僚。春谷方稚齿,抱之膝上,教以句读。度宗在位,公八旬日赴经筵隆寒感疾归。春谷守衢,谒之不能见。未几易箦,公乃衫帽襆乌而哭之,赙赠良厚。当时重时士大夫之礼如此。(傅案:此条似有脱误)
衢学耆宿,言留中斋所生粗获也。其父暮坐于庭,其获过于前,两目灿然如金,光采射人。问为谁,左右以获对。后生中斋,状元及第,官至宰相,归附后为尚书,岂偶然哉!或者谓乃虾蟆精,身颇充肥,中斋如之,其子叔子亦如之。放翁所记杨戬乃虾蟆精,亦非常人。
刘庭式不绝瞽女之婚而娶之,东坡诗之,《事略》纪之,至今为美谈。《后山谈丛》载,华阴吕君举进士,定妻寻亦失明。中第而归,女家以疾辞,吕不许,遂娶之。生五男,皆中进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是也。惜《事略》不纪,非《后山》则世无闻焉。
赵清献公未第时,乡之户家陈氏,延之教子,其母岁与新履。公乡荐,陈厚赆其行,随以家贫,用而告乏,复赆之,亦然。陈乃遣人赍行囊,送入京,一举及第,仕寖显。陈之子后因人命事系狱。或曰:“尔家昔作馆赵秀才,今显宦于朝,可以为援。”陈乃谋诸妇,妇曰:“翁当亲行,我仍制履送之。”翁至汴,阍人不为通。翁俟朝回,揖于马前,公命之入,即送其履。公持而入,良久,乃濯足穿以出。叩其来意,翁言其故,公曰:“且留书院。”经旬余不答所言,乃申之,唯唯而已。月余告归,公曰:“且宽心两阅月。”公以翁家问示之,其子已贷命矣。公但使亲仆至衢,日送饭狱中。主者闻之,得从末减。衢士至今言之。
乔孔山平章,东阳人,未第时,每夜提瓶,沽油四五文,藏于青布褙袖,中归然灯读书。本县周押司日见而揶揄之,故触瓶污衣。孔山及第,不十年为浙东帅。本县夏纲丝绵至,判云:“排军押出本县押司周某,限几日。”一邑惊骇何谓,其人自分必死,轻则黥籍。及至,呈到状,公不判,亦无语。旬日再呈,亦然。月余又呈,公令押出。公曰:“周押司无恙否?”周再拜,告乞免性命。公但指其座云:“此座是秀才,都有分来坐得,今后休欺凌穷秀才。”送一千贯压惊,放之。
方干造王大方,连跪三拜,因号方三拜。跪,如今人之礼,非稽颡。朱某者,以札干秋壑,顿首万拜,因号朱万拜。
薛居正宅,在汴昭德坊,居正父仁谦,仕周为太子宾客,致仕。初,仁谦随唐庄宗入汴,其宅为李宾所据,仁谦复得之。人告宾密藏金帛于宅后,仁谦命其属尽出所藏,方迁入。
楚昭辅以疾致仕。太宗临问,讶其宅湫隘,命广之。昭辅奏,恐侵邻地。帝嘉之,赐银万两,令别市大第,昭辅卒不易。
徐常侍铉,自江南入汴,居五龙堂侧。宣徽角抵士遇内宴,必先习于其中。一日坐道斋涌《黄庭》,闻外喧甚,遣童视之,回白:“众常侍习角抵。”铉笑曰:“此诸同僚难与接欢也。”盖铉与角抵士皆称常侍,可发一笑。铉至汴,市宅以居,后见宅主贫甚,铉曰:“得非售宅亏价而至是耶?余近撰碑,获润笔二百千,可偿尔矣。”其人坚辞不受,亟命左右辇付之。
沈存中博学,无所不通,晦庵亦尝称之。观其明天文、律历、音乐、医药之类,诚足多尚。然说置闰之法为异,谓:“见于经者唯《尧典》,太古以前未知如何,今乃专以朔定十二月,而气反不得主。此月之政。或时虽已春,犹是冬气;或岁犹未尽,已得新春。莫若用十二气为一年,立春之日为孟春之一日,余准此。大尽三十一日,小尽三十日。岁岁齐尽,永无闰余。”文多不尽述,且谓此论必见怒于当世,千载之后必有用余说者。
扬城之西有园,西域人种植,每岁以无花果酝醋供御案。《内则》注:无花而实者名栭。江东人以杨梅煎汁饮之,《内则》名醷,桃诸、梅诸,诸即菹也。又曰滥即乾撩也。
故蜀别苑在城都西南十五里,多梅,有两大树,夭矫如龙,人谓梅龙,苡薏。人取其实为米,炊饭香美,唐安所出尤奇。
巢菜有大巢小巢,大巢即豌豆之不实者,小巢生稻畦中,东坡所赋元修菜是也。吴中名漂摇草,一名野蚕豆,人不知取食耳。放翁诗曰:“此行忽似蟆津路,自候风炉煮小巢。”
放翁《与村邻聚饮诗》:“蟹供牢九美,鱼煮脍残香。”自注:闻人懋德言,饼赋中所谓“牢九”,今包子也。又有《食野味包子诗》:“叠双初中鹄,牢九已登盘。”或谓“牢九”者,牢丸也,即蒸饼,宋讳丸字,去一点,相承已久。未知孰是。
士大夫诗词用招隐事,如《使之休官归隐者与出处不合》,朱文公注。此篇视汉诸作最为高古,亦托意以招屈原,谓山谷中幽深险阻,非君子之所处。故结句云“王孙归来山中兮;不可以久留。”如放翁诗云:“诸公共赋反招隐”方是。
昔日僧道云游,至于寺观,有六验方留。一度牒、二公据、三戒牒、四免丁由、五帐尾、六假状。
东坡响簧铁杖,长七尺,重三十两,四十五节,嵇康造。(见耶律《双溪文集》)
王子猷谓竹为此君,白乐天谓酒为此君。
丁晋公有图书,曰化鹤之裔,时人称为鹤相。
前辈谓:“酒用于馈祀宴集以成礼,若常饮则《商刑》所儆,彝酒则《周诰》所戒。无故日饮则神昏思乱,安保其不舛谬哉!士有倾囊酣饮,于买书则吝而不肯,惜哉。”
黄白之术,初大茆君因丹阳岁歉,人多饿死,取丹头点银成金,化铁为银,以救饥者。故后人煅粉点铜,名曰“丹阳”;以死砒点铜,名曰“点茆”,或名“隔窗取母”,或名“玉女翻身”,如汉王阳、娄敬、唐成弼、宋王捷为之,以助国用,不可谓世无此法也。但得之者如龟毛兔角,为之致祸者十常八九。如韩魏公、明道、东坡,得之而不为。陈公亮为之即病指疽而死。或为之以成缘事,不私用一钱。如克文惮师、颜持约是也。或遇仙授而亦不为,如《夷坚志》载阳大明,《野语》载许公言是也。《春渚纪闻》第十卷皆说此事,凡十余条,无非劝戒。近代云间储君泳著《祛疑》,说尤详备,谓学之者多致败家。皆仁人之用心也。余谓彼有此术,自能致富,惟恐人知,岂肯向人说,故能者不说,说者不能。神仙传授,必择可付之人,不待其求,不要其谢。自眩其能,乃是骗术。欲学之者,已怀欺诈,此鬼神之所不容,可谓学道之士乎?《黄竹外文集》载:“陈珪左道,今江湖间此辈甚多,谓之爇客。”近观中州《为政九要》,谓人自取贫者有十,“一要贫,学烧银。”其言简而切,因书之以为规利学伪者之戒。
章德元嘉温,平阳人,性喜静,文笔立成,讲解精到,时官延之师席,偕诣京师,咸推重之。献《汉图会同赋》,诸公称赏。列荐,除翰林编修,莅职将二年,其父寄以诗云:“九十翁翁七十儿,此时那可两分离。客乡已是三年别,人世应无百岁期。春雁北飞频送目,夕阳西下几颦眉。何如及早成归计,莫待山榴开满枝。”即告归侍焉。
庶斋老学丛谈
附錄:
庶齋老學叢談三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元盛如梓撰如梓衢州人庶齋其自號也嘗官崇明縣判官其書多辨論經史評隲詩文之語而朝野逸事亦問及之分爲三卷而第二卷别析一子卷實四卷也大抵皆隨時掇拾而成如載陸游姚將軍趙宗印二詩惜不得姚名字而渭南集實有姚平仲傳王士禎居易錄已摘其疎他若引左傳晉景公病如厠陷而卒謂國君何必如厠而以爲文勝其實不知國策趙襄子史記愼夫人皆載有此事古人朴質不以爲怪豈可執此以證左傳之誣又於賈似道有豪傑之譽載曹東畎媟俚之詞皆爲失當然如駁吹劍錄謂廣陵散不始於王陵母邱儉以姑蔑墓證韋昭註國語之非此類亦頗見考據又各條之下間注出某人說葢如梓猶及與元初故老游故所紀多前人緒論頗有可採云(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二·子部三十二·雜家類六)
庶齋老學叢談
盛如梓(字不詳;號庶齋) (元) 撰
部:子 類:雜家類 屬:雜說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元盛如梓(生卒年不详)撰。盛如梓自号庶斋,衢州(今属浙江)人。一说扬州(今属江苏)人。生平事迹不详。据是书卷首题“元从仕郎崇明州判官致仕盛如梓撰”,知其曾任从仕郎、崇明州判官,后致仕。盛如梓博学多闻,遍读经史百家之书,每有心得,随笔记录,又搜集朝野逸文,以成此书。全书分上、中、下三卷,中卷又分中上、中下二卷,实为四卷。主要考辨经史、评论诗文,间及朝野遗事。上卷首记国故,后及经史;中卷、下卷多论文说诗,间及两宋轶事。书中对经史、天文、地理、名物、文章流派、儒学大师格言等,皆引证辩驳,均有根据,颇多可取。如驳《吹剑录》谓,广陵散不始于王凌、毋丘俭;以姑蔑墓证韋昭注《國語》之非等,皆见考据功夫。所叙各条之下,常常注出据某人所说,颇有依据。书中亦有值得商榷处,如,载陸游、姚将军、赵宗印二诗,未载姚之名字,后人不得要领,而陸游《渭南集》实有姚平仲传,疏于未见。再如,引《左传》晋景公病,如厕陷而卒。谓国君何必如厕,而以为文胜。其实不知《战国策·赵襄子》、《史记·慎夫人》皆载有此事,古人朴素,不以为怪,不该执此以证《左传》之诬。书中又载宝祐城数则,颇袒护贾似道,谓贾似道亦为“豪杰”等,评论颇为不公,不知何因,有待考证。虽有小瑕,仍不失为一部考据评核、有根有据之作,足资治文治史者参考。今传本主要有《知不足斋丛书》、《四库全书》、《丛书集成初编》、《笔记小说大观》等丛书本。
《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 (元)盛如梓 撰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十
庶齋老學叢談
雜家類三
雜説之屬
提要
臣等謹案庶齋老學叢談三卷元盛如梓撰如梓衢州人庶齋其自號也嘗官崇明縣判官其書多辨論經史評隲詩文之語而朝野逸事亦間及之分為三巻而第二卷别析一子巻實四卷也大抵皆隨時掇拾而成如載陸游姚將軍趙宗印二詩惜不得姚名字而渭南集實有姚平仲傳王士禎居易録已摘其疎他若引左傳晉景公病如厠陷而卒謂國君何必如厠而以為文勝其實不知國策趙襄子史記慎夫人皆載有此事古人朴質不以為怪豈可執此以證左傳之誣又於賈似道有豪傑之譽載曹東畎媟俚之詞皆為失當然如駁吹劍録謂廣陵散不始於王陵毋邱儉以姑蔑墓證韋昭註國語之非此類亦頗見考據又各條之下間註出某人説盖如梓猶及與元初故老游故所紀多前人緒論頗有可採云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上
(元)盛如梓 撰
金大安元年河清上下數百里次年庚午我太祖皇帝經畧中原以應受命之符耶律栁溪詩集云角端呈瑞移御營搤亢問罪西域平注云角端日行萬八千里能曉四夷之語昔我聖祖皇帝出師問罪西域辛巳嵗駐蹕鐵門闗先祖中書令奏云五月二十日晩近侍人登山見異獸二目如炬鱗身五色頂有一角能人言此角端也當於見所備禮祭之仍依所言卜之則吉此天降神物預言吉徵也
聖朝開創之初蘓布特納延為領軍巴圖侍衛睿宗西征武勇無敵所至成功及平中原受汴降今棠陰如故憲宗在位以公子烏蘭哈達為征蠻大元帥子阿珠佐之統兵由蜀道征大理交趾斡腹湖廣南方震驚甲寅年雲南諸國三十七部金齒烏蠻等悉皆歸附至己未年世祖渡江元帥父子七八年於外方會合班師至元十一年上命巴延丞相統兵過江阿珠平章首渡南岸收附鄂州沿江諸郡次年秋七月平章拜左相奉詔分兵鎮遏揚州又次年秋兩淮州郡續續歸附惟公三世開疆拓土戰勲為多今雲南立行省宣司路府州縣置官署吏聲教所及舉為化内皆丞相父子之功曩臣廻自交趾諸夷懷慕猶問平安先帝推恩三世俱封河南王謚忠定武毅武定今河南省丞相告公武定王之子亦已封王詔書褒美卓冠古今王之子集賢學士南谷公以世其家天之報於元勲者功名富貴傳之子孫無窮矣
世祖皇帝欲平江南諸老以東南為諫者數人耶律丞相獨不諌曰此舉必取今諌者日後定羞了面皮公明天文知氣運厯數而然【王元禮郎中說】
耶律文獻公子中書令湛然居士孫丞相雙溪曽孫宣慰栁溪四世皆有文集共百卷行於世栁溪在揚日委草丞相行狀嘗觀劉後村狀真西山行實奏上穆陵謂耶律某建南平之策于時已有此議中書令國初時扈從西征行五六萬里留西域六七年有西遊録述其事人所罕見因節畧於此公戊寅春三月出雲中抵天山涉大磧踰沙漠達行在所明年大舉西伐道過金山時方盛夏雪凝冰積斵冰為道松檜參天花草彌谷金山而西水皆西流入海其南有囘鶻城名巴實伯里有唐碑所謂瀚海軍瀚海去城數百里海中島嶼具皆禽鳥所落羽毛城西二百里有輪臺縣唐碑在焉城之南五百里有和州即唐之高昌亦名伊州高昌西三四千里有諤端城即唐之于闐國河出烏白玉過瀚海千餘里有博囉城博囉南有隂山東西千里南北二百里山頂有池周圍七八十里池南地皆林檎樹陰蓊翳不露日色出陰山有阿里瑪城西人目林檎曰阿里瑪附郭皆林檎園故以名附庸城邑八九多蒲萄梨果播種五穀一如中原又西有大河曰伊拉齊西城曰哈斯鄂爾多即西遼之都附庸城數十又西數百里有都爾蘓城又西南四百餘里有庫徹城巴勒布城喀三城保喇城庫徹多石榴其大如拱甘而差酸凡三五枚絞汁盈盂渴中之尤物也保喇城邊皆芭欖園故以名其花如杏而微淡葉如桃而差小冬柰而花夏盛而實巴勒布城西瓜大者五十斤長耳僅負二枚庫徹西北五百里有鄂托羅爾與附庸城十數此城渠酋常殺命吏數人商賈百數盡掠其財貨西伐之舉由此也鄂托羅爾西千餘里有大城曰塔實干塔實干者西人云肥也以地土肥饒故以名甚當庶用金銅錢無孔郭環城數十里皆園林飛渠走泉方池圓沼花木連延誠為勝槩瓜大者如馬首糓無黍糯大豆盛夏無雨以蒲萄釀酒有桑不能蠶皆卉服其俗以白衣為吉以青衣為喪服故皆衣白塔實干西六七百里有布哈城土産更饒城邑稍多塔實干乃莽蘓爾薩滿阿喇克種落蘇勒坦所都布哈庫徹鄂托羅爾城皆隷焉布哈之西有大河西入於海其西有和爾展城蘓勒坦母后所居富庶又盛於布哈又西瀕大河有班城又西有甎城自此而西直抵黑色印度城亦有文字與佛字體聲音不同佛像甚多不屠牛羊但飲其乳土人不識雪嵗二熟麥盛夏置錫器於沙中尋即鎔鑠馬糞隨地沸溢月光射人如夏日其南有大河冷於冰雪湍流猛峻注於南海土多甘蔗取其液釀酒熬餹印度西北有可弗义國數千里皆平川無復丘垤不立城邑民多羊馬以蜜為釀此國晝長夜促羊脾熟日已復出正符唐史所載骨利斡國事但國名不同豈非嵗時久逺語音訛舛塔實干去中原幾二萬里印度去塔實干又等可弗义去印度亦等雖縈迂曲折不為不逺不知幾萬里也
湛然居士集有河中府詩十首塔實干城西遼稱河中府詠其風景云開罇傾美酒擲網得新魚釀酒無輸課耕田不納租避兵開邃穴防水築高臺六月常無雨三冬却有雷園林無盡處花木不知名衝風磨舊麥懸碓杵新粳【西人用風磨如南方水磨舂則懸杵】春月花渾謝冬天草又生每春忘舊閏隨月出新年强策渾心竹難穿無眼錢食飯秤斤賣金銀用麥分黄橙調蜜煎白餅糝糖霜救旱河為雨無衣壠種羊余嘗閱唐會要有壠種羊未之信觀此信有之公自注西人不計閏又贈高善長詩云一住十餘年物我兩相忘
許獻臣僉事說摩和爾日不落只一道黑氣遮日煮羊膞熟日又出也保定劉敬之往仕斷事官親見之此亦符唐史骨利斡國事但地名又不同或有沿革觀此則日月不出入乎地中繞北極之下以為晝夜信而有證劉夢得蘇子瞻皆有羅浮夜半見日詩恐此山正與彼對但不知相去幾千萬里也
張橘軒先生寓軒相公父也有雜録云鳳翔古雍州秦穆公羽陽宫故基存焉其瓦有古篆羽陽千嵗字昔雲中馬勝公得之方僅數寸貯以囊雖兵革患難至於飲食坐卧未嘗少離其好古一至於此近有士人得一硯於湖南上有此四字持以問余舉此告之仍以寶刻叢章證之陰字在硯之左字書奇古非銅雀所能及屢見銅雀硯皆有陽字紀建安十三年造嘗聞其土著人瓦甚大每片可為四硯則平日所見皆偽也荆公詩亦嘗辨之
寓軒先生說八作司見収星落石一塊色白如玉大如鵝卵上有篆字十餘不可識印其文於書帙上余閱筆談常州治平元年有聲如雷星大如月再震而移三震而墜久之視其所乃得一丸石其大如拳其色如鐵二石皆落星也形同而色有黑白何耶
易解最多或以卜筮或以性理然其大疑大惑多不可曉聖人之言其語同則其說同元亨利貞乾坤屯隨臨革無妄七卦辭也如何獨以乾為四德餘卦則不然辭同而說異聖人之意恐不如此文言四德是魯穆姜釋隨卦辭歐陽公童子問反覆詳盡盖欲釋學者之疑晦庵先生易說云人自有合讀底書某才見人說看易便知他錯了未嘗識那為學之序聖王崇詩書禮樂以造士未嘗言易易自别是一個道理不是教人底書某枉費許多年工夫
説易者每引連山歸藏不知其為偽書隋史劉炫聰明博學牛弘購求天下遺書炫偽造書百餘卷題為連山易魯史記等録上送官取賞而去後有人告之經赦免死坐除名歸藏隋志易序云漢初已亡按晉中經有之惟載卜筮不似聖人之旨取備殷易之闕觀此又安知非偽耶蔡季通已嘗說連山歸藏不傳
康節言孟子著書未嘗言易其間易道存焉
先儒謂學易當於羲皇心地馳騁毋於周孔足跡下盤旋
康節曰春秋者孔子之刑書也又曰春秋者為君弱臣强而作故謂之名分之書
春王正月胡文定公謂以夏時冠月以周正紀事晦庵以為不如此然宗之者衆或謂皆寅正紀事近世戴岷隠諸公皆是此說或以為無所謂例無所謂褒貶夫子據魯史直筆而書此說晦庵亦曽說了或以為六經所書皆寅正平王東遷後以子為正魯亦以子為春或以為正月非正月也不書王無以知其為十一月未知孰是晦庵謂某所以都不敢信諸家解除非是得孔子還魂親說出
左氏晦庵以為楚人項平庵以為魏人
葉石林謂左氏魯史臣之後雖未必見當時孔子所約之言而多知魯事公穀則受學於孔門弟子者也創立几例時亦有及其事者因其聞而得之也今經之目既不可見而義又無顯然以告後世者千載之下憑空文臆斷而議聖人深嚴精微之法以必其合可乎
成公十七年范文子自鄢陵克敵而還使祝宗祈死曰君驕侈而克敵是天益其疾難將作矣使我速死無及於難范氏之福也六月戊辰卒
昭公二十五年公孫于齊次于陽州叔孫昭子自闞歸見平子平子稽顙曰茍使意如得改事君所謂生死而骨肉也昭子之齊與公言平子有異志昭子恥於見欺十月辛酉使祝宗祈死戊辰卒二子思免於患見幾而作可謂勇矣皆卒於戊辰之日異哉
僖公十九年宋襄公使邾文公用鄫子于次睢之社司馬子魚曰古者六畜不相為用小事不用大牲而况敢用人乎今一會而虐二國之君又用諸淫昏之鬼將以求霸不亦難乎得死為幸泓之戰傷股而卒用之者公穀謂叩其鼻以血社也左氏注以人代牲未知孰是汴梁記睢水有妖神廟
昭公十年季平子伐莒取郠獻俘始用人於亳社臧武在齊聞之曰周公其不享魯祭乎其後果逐昭公十一年楚靈王滅蔡用隠太子于岡山申無宇曰不祥五牲不相為用况用諸侯乎後於乾谿自縊
左氏載息夫人事為楚文王生堵敖及成王猶未言故王維云看花滿眼淚不共楚王言胡曽云感舊不言長掩淚只縁翻恨有華容杜牧云細腰宫裏露桃新脉脉無言幾度春皆祖其說余謂息媯既為楚子生二子袵席之間已非一夕安得不言
晉景公病將食麥張如厠陷而卒國君病何必如厠假令如厠豈能遽陷而卒此皆文勝其實良可發笑
叔孫豹適齊及庚宗遇婦人使私為食而宿焉生子曰竪牛朱温掠地宋亳與逆旅婦人野合生友珪後二人為二子殺身破家二事却相類余閱世似此者多不能謹一時之獨適足貽千載之笑朱三盜賊固不足責而謂叔孫穆子為之乎
左氏載正考父鼎銘云一命而僂再命而傴三命而俯循墻而走左氏作僂傴莊子作傴僂其文頗順林竹溪云傴背曲僂腰曲
昭公十七年冬有星孛於大辰鄭禆竈言於子産曰宋衞陳鄭將同日火若我用瓘斚玉瓚鄭必不火子産弗與明年夏五月壬午宋衛陳鄭皆火禆竈曰不用吾言鄭又將火鄭人請之子産曰天道逺人道邇竈焉知遂不與鄭不復火
二十四年五月乙未朔日有食之梓慎曰將水昭子曰將旱秋八月旱梓慎之占有差禆竈之言有不中
前輩謂井田之法如畫棊局有邱陵原隰必不可行遂謂井田不可行於後世襄公二十五年楚蒍掩為司馬子木使庀賦掩書上田有曰度山林鳩藪澤町原防井衍沃東萊先生曰原防之間其地不得方正如井田則别為小頃町至衍沃平美之地則用井田之法先王之制曷嘗槩之以棊局之畫哉近觀石洞紀聞有曰方里而井是一里畫為一井古人所井者只是中原平曠之地若地勢高低處如何井得想江南只用貢法蒍掩之說偶忘之矣
陳后山謂杜子民言大伾今黎陽是也洚水安陽河是也大陸邢州鉅鹿泊也九河者分為支流逆河者為潮水逆行余以近世書解考之九河逆河已淪入海不可尋考又以今日觀之河自淮入海矣后山又謂瓠子在雷澤黄河故道今名沙河其西北猶有瓠岡
禹貢三江余於嘉定集已嘗言之中江為震澤害傅同叔謂禹塞之今東埧是也余謂使禹塞之書必不曰東為中江入於海必塞之於後世嘉定交代貢仲堅謂錢王塞之其說有理王據兩浙多興水利書之百篇倭國猶有本歐陽公日本刀歌云徐福行時書未焚逸
書百篇今尚存令嚴不許傳諸國舉世無人識古文湯東澗跋曰日本僧芿書朱文公言聞外國書逸篇皆全其釋孟子盡心一條亦托外國本以備考今北峯之子行果為予言芿來中國見六經之本不同既歸模其國中本遣高弟僧護行以送吳越知舊中流失舟芿以喪其弟子誤謂此書不當入中國以致於此
劉元城先生云書臯陶謨無教逸欲有邦古本作亡敖逸欲有國引漢書為證又曰六經中似此等甚多鄭夾漈著書辨訛詩辨妄二書詳悉有益學者但相承已久不能遽改近年婺王魯齋著書疑長沙易公著易舉隅發明尤多皆先儒之所未言於以見學無止法
庭燎詩傳云大燭也或以齊桓公庭燎之百注者謂古制未得而聞要以物百枚纒束之用松葦竹灌以脂膏焚之煙焰灰燼殊為不經古制必不如是學校秋丁尤非所宜不若多設燈炬木燭為佳木燭高五尺下有座上用鐵盤燃以膏油若以松葦竹百枚纒束之炬火也非燭也又裹字書樺字以其皮卷之據松脂燃以為燭此却有理勝纒竹葦矣
齊地有蟲類蚯蚓大者人謂之巨白善■〈薛上手下〉地以行孟子所謂吾必以仲子為巨■〈薛上手下〉焉【■〈薛上手下〉字作擘】即蚯蚓之大者也故謂蚓而後充其操者也【見晁氏客説】
王滹南曰聖人之意或不盡於言亦不外乎言不盡於言而執其言以求之宜其失之不及也不外乎言而離其言以求之宜其傷於太過也
史記初看竊怪語多重複事多夸誕及看子由古史删除簡當固為奇特然稱太史公為人淺近而不學踈畧而輕信又怪其貶之太過况是時書籍未備諸子雜行有未暇詳考其易編年而為紀傳其法一本於後世書莫能易洪容齋云太史公書若褒贊其高古簡妙殆是模寫日星之輝多見其不知量近年得滹南經史辨惑論史記者十一卷採摭之誤若干取舍不當若干議論不當若干姓名字語冗複若干文勢不接若干重叠載事若干指瑕摘疵畧不少恕且有遷之罪不容誅矣之辭吁太史公初意豈期如此可哀也已洪則專取其長王則專攻其短人之好惡不同及觀晦庵先生語類云司馬遷才高識亦高但麄率史記疑當時不曽删改脱藁又謂史記恐是箇未成底文字故記載無次序有踈濶不接續處先生之說察而恕矣又以衆說質之本傳其與任安書明說凡有三十篇成一家之言草創未就適會此禍觀此則為未脫藁明矣責之者諒此可也
班固嘗譏論大道則先黄老而後六經叙遊俠則退處士而進奸雄述貨殖則崇勢利而羞貧賤後世愛遷者以此論為不然謂遷感當世憤其身有所激而言非誠然也當武帝之世表章儒術罷黜百家宜乎大治而窮奢極侈海内凋弊不若文景尚黄老清静天下饒給所以先黄老而後六經武帝用法深刻臣下當誅得以貨免遷遭李陵之禍家貧無財自贖交游莫救卒陷腐刑其進姦雄者歎無朱家之倫不能脫已於禍其羞貧賤者自傷已貧不能免刑故曰千金之子不死于市固不察其心而驟譏之過矣
路史泰皇氏注春秋命厯云自開闢至獲麟二百二十七萬六千嵗分為十紀乾鑿度及春秋元命苞皆二百七十六萬七千年廣雅因之均為談妄夫二十九萬一千八百四十嵗而及太素冥莖此道之根本也嘗舉以問陳月觀先生云康節皇極經世書十二萬九千六百年只是此數帝堯即位之年甲辰已在午又舉以問一前輩云路史不足觀僅可糊壁余聞之矍然觀其引援該博無書不讀且文字奇古未易及也曽撙齋為作傳叙其述作非止一書博學如斯古今有幾此語甚失忠厚之意
皇王大紀自人皇氏以後所叙世氏與路史不同其述作之法本乎康節以易書詩春秋為據謂康節之數精極天地必不妄以堯即位甲辰為凖用之以表時序事庶可傳信此書五峰先生成於紹興辛酉路史羅先生於乾道庚寅成
范曄泰之子也家世文學父祖敭厯並有名前代泰能使王弘推讓大權曄乃助義康為逆被誅籍其家樂器服玩並皆珍異妓妾不勝珠翠其母則居止單陋弟子冬無被叔父單布衣至市臨刑家人悉至曄見妻則笑見母呼泣而曄無言見妓妾乃悲涕流連是為不忠不孝之人後世乃讀其後漢書安得大手筆重為修纂削其名可也昔文伯之喪朋友諸臣未有出涕内人皆行哭失聲其母以為必多曠於禮據其床而不哭曄之誅不足以塞其罪
晉史多幽冥鬼怪繆妄之言取諸幽冥録搜神記等書不知誠有其事否乎
宋史徐廣年過八十猶嵗讀五經一遍
謝僑胐之族嘗一朝乏食其子啓欲以班史質錢僑曰寧餓死豈可以此充食乎
孫子曰解雜亂紛糾者不控拳注曰拳與絭同攘臂繩也今窞袖手圏言解鬭者善以手解之不可引拳絭也然下句已有救鬭者不搏撠上句恐别有意或如龔遂亂繩之說與人鬭者何暇用袖圏然史記文意及注皆不同控拳作控捲子由古史亦然
先賢云高祖其勢可以守闗不放入項王然須放他入來者有三事一是有未坑二十萬秦子弟在外恐内有父兄為變二是漢王父母妻子在楚三是有懐王令考之史項王坑降卒二十萬於新安之後方破闗入秦漢王已王漢中出定三秦至彭城之戰父母妻子方在楚入闗時尚在沛懐王之說尤恐未然子嬰降諸將議誅之沛公曰始懐王遣我以能寛容且殺降不祥沛公重德於懐王何有嫌疑項王弑義帝漢王為發喪告諸侯伐楚三說甚失照管因筆於此前
漢書有刑法志無兵志後漢書刑法志亦無隋晉書俱有刑法志唐書有兵志又有刑法志
通鑑梁武帝天監十三年用魏降人王足計堰淮水灌夀陽調役夫及戰士共二十萬南抵浮山北抵巉石依岸築土合積中流十四年四月將成而復壊或言蛟龍能乗風雨破堰其性惡鐵乃運鐵數千萬斤沉之亦不能合又伐木為井幹填以巨石加土其上縁淮百里内木石無巨細皆盡十五年四月堰成長九里下廣一百四十丈上廣四十五丈樹以杞栁軍壘列居其上九月淮水暴漲堰壊其聲如雷聞三百里沿淮戎戍村落十餘萬口皆漂入海初魏人甚患之將攻堰李平以為不假兵力終當自壊此達理之論也近年吉水周衡齋著通鑑論斷歸咎於張豹之不修堰平豈真有先見不幸而言中余謂周公未嘗至淮不知淮流之險四瀆者天所以節宣其氣人力豈能勝乎真有所見也據都梁志云水落時舊基皆出廣僅二十丈長不過二里又自其處至浮山尚二百餘里浮山去夀陽四百里不可得而灌舊志所載亦因前史夸誕而述之未可盡信
通鑑陳後主至德四年吐谷渾可汗夸吕在位百年竊怪其在位之久以嵗月考之夸吕自梁武帝大同六年庚申立至陳後主至德四年丙午方得四十七年其誤明矣綱目本末皆同以訛相承有誤學者據唐書吐谷渾自晉永嘉時有國至龍朔三年吐蕃取其地凡三百五十年乃絶然偏方裔夷親見晉宋齊梁陳隋唐七朝襌代抑豈偶然又不可與十六僣偽同日而語也
嬴秦轉而吕政併六國稱皇帝十三年而社稷為墟典午轉而牛氏江東乃百餘年盖始皇不仁晉元帝猶賢乎彼曹操簒漢子孫戕於司馬氏司馬氏骨肉自相屠戮出乎爾者反乎爾者也高齊宇文周亦如之隋文以詐取於周煬帝弑父而簒僅十三年身死人手故曰秦隋
漢末黨事起袁閎築土室而居自牖納飲食潛身十八年而卒申屠蟠因樹為屋絶跡梁碭之間司馬氏簒魏范粲稱疾不出寢於所乗車足不履地凡三十六年夀八十四嵗終於車中三子全身逺害志趣一同善於避禍者也
商鞅亡至闗下欲舍客舍舍人曰商君之法舍人無騐者坐之嘆曰為法自弊一至於此劉毅為王鎮惡所攻夜投牛牧佛寺寺僧拒之曰昔亡師容桓蔚為劉衛軍所殺今實不敢容毅嘆曰為法自弊一至於此二人智窮力盡適相似也可發千載一笑
王斗對齊宣王曰王愛民不如尺縠以尺縠為冠不使左右便辟必使工者以其能也今王治齊非左右便辟不使也故曰不如愛尺縠宣王謝曰寡人有罪於是舉士五人任官齊國大治引喻親切其利博哉
晉平公問於叔向曰國家之患孰為大對曰大臣重禄不極諫小臣畏罪不敢言下情不上通此患之大者公曰善於是下令曰吾欲進善有謁而不通者罪至死
班固傳司馬相如事楊誠齋辨明詳切非草草讀書者比第以資為郎謂輸貨而得仕與諸家解不同未知孰是
楊敞為丞相霍光使田延年報敞廢昌邑王事敞驚懼不知所言其妻謂敞曰猶豫無决先事誅矣即從之令狐峘貶吉州齊映為江西觀察按部峘輕映後進其妻曰君以白頭走小生前不抹首屬戎器迎之映以為恨奏其前過貶衢州别駕吁二公俱以婦言是用而一得一失有智愚存焉
蔡義以明經給事大將軍幕府家貧步行好事者相合為義買犢車乗之後代楊敞為相胡建天漢中守軍正丞貧無車馬步與走卒起居盛唐時仕於朝而無馬者官借之
賈誼生遇明時有天資有學力年十八為吳公客二十餘文帝召為博士年少氣鋭是以綘灌等毁之及謫長沙召為梁太傅陳政事疏言事皆騐諸臣無能過時二十五六也其死也方三十三嵗文帝猶思其言使天假之年必大有可觀史臣謂其通達國體雖古之伊管不能過後世可及之者諸葛孔明而已未出茅廬三分天下時方二十三嵗
後漢魏桓不肯仕鄉人勉之曰干禄求進行其志也方今後宫千數其可損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使桓生去而死還於諸子何用哉
蕭何傳不言律令李邕傳無一字及筆札五代劉昫傳不書修唐史
墨智墨允乃伯夷叔齊也
越有君子軍六千人石勒集衣冠人物别為君子營
姑蔑故城即今之龍游縣姑蔑墓在東華山偃王廟後慶元間為人所發其間古物充牣隨即灰散惟數瓦缶不壊水滿其中又併其埋銘碎而棄之惜哉衢人以其磚為硯韋昭注國語謂姑蔑今之太湖非也
巫山神女廟兩亷碑文皆言神助禹開峽有功是以廟而祝之極詆宋玉雲雨之妄余謂與揚州后土韋郎事相似舊塑緑衣年少於旁明道以其褻凟遂撤去之不特此二事月宫姮娥初無此說誕妄始於淮南子漢人從而傳之唐宋文人又從而詩之歌之史先生學齋佔畢論之詳矣
陸機雲兄弟託身於成都王潁葉石林避暑録云當危亂之世貪權喜功雖欲茍全可乎斯言是也謂盧志稱其父祖名機怒亦稱盧之父祖名以報河橋之敗志因譖之父子兄弟皆誅死余謂此說非也使機當日無此語亦被禍不思機乃亡國人至中原在賈謐二十四友之列及誅謐機亦有功人得以議之倫將簒位機在中書九錫文禪詔皆與焉减死徙邊遇赦而止晉室多故機不識時昧亂邦不居之戒欲取功名圗富貴愚矣顧榮戴若思等勸其還吳孫惠勸其讓都督於王粹皆不從機之禍其在此矣其豪士賦有云身危由於勢過而不知去勢以求安禍積起於寵盛而不知辭寵以招福適足以自道也哀哉
嵇阮齊名皆博學有文然二人立身行已有相似者有不同者康著養生論頗言性情及觀絶交書如出二人處魏晉之際不能晦迹韜光而傲慢忤物又不能危行言孫而非薄聖人竟致殺身哀哉籍詩云寧與燕雀翔不隨黄鵠飛黄鵠遊四海中路將安歸劉後村云非為甘為燕雀自傷其才大志廣無所税駕以史觀之此是其全身逺害之術而寓之詩其放蕩不撿則甚於康不罹於禍者在勸進表也
晉范堅遷尚書右丞是時尉奏殿中帳吏部廣盜官幔三帳合布三十疋當棄市二子宗雲乞沒為官奴贖父命尚書朱映議天下人父無子者少一事遂行便成永制恐死罪之刑自此而弛堅固映議時議者以廣為鉗徒二子没入足以懲艾使百姓知父子之道聖朝有垂恩之仁可特减廣死刑二子為官奴不為永制堅駁之曰淳朴澆散刑辟乃作刑之者所以止刑殺之者所以止殺未有行小不忍而輕易典刑者許宗等所乞宥廣之死若有宗比不贖父者豈得不擯絶人倫今云不為永制臣以為王者之作動闗盛衰嚬笑之間尚慎所加况與國典可虧人之愛父誰不如宗今既許之將來訴者不以為例交興怨讟此為施一恩於今開萬怨於後也成帝從之正廣死刑
南史崔慰祖得父時假貫文疏曰彼有自當見還彼無吾何言哉乃皆焚之
姚興遣尚書韋宗使於傉檀傉檀與宗論六國縱横三家戰争之事逺言天命廢興近陳人事成敗機變無窮辭致清辨宗出而嘆曰命世大才經綸名教者不必華宗夏士撥煩理亂亦不必八索九丘五經之外冠冕之表復自有人
宋史載韓侂胄用事時其誕日高似孫獻詩九章每章用一錫字辛棄疾以辭贊其用兵則用司馬昭假黄鉞異姓真王故事是誠何心哉士大夫所守必正可仕則仕可止則止一以孔孟為法斯不失為君子如疎寮稼軒負大文名而有此作穢名史册悲夫
趙南仲兄弟平李全日叅議官則全子才有蔣山僧見全喜甚曰逆全誅矣問其故曰公之姓賊名也公之名賊姓而少一乀合姓名而觀是倒懸李全而無左臂也其說果騐
宋甲戍十一月廿四日李中書奏有小夫溺於祥■〈日義〉殿前問其人乃朱舍人廳王姓者乞下有司追治吁此國亡之兆也夷射姑之事尚致邾莊公之卒况實事而李公親見乎
庶齋老學叢談卷上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上
(元)盛如梓 撰
今之揚州秦為廣陵漢為廣陵郡揚州治所或在厯陽或在夀春或在建康廣陵皆非所統隋開皇初方改為揚州其城即今寶祐城周三十六里因吳王濞之都也今揚州城乃後周顯德五年於故城東南隅改築周二十餘里大市東南角俞生家穿井猶有船版路學採芹亭後開阬得岸椿桬羅木教授劉青溪取為器用郡城因革塞河道平立阜成街市理勢然也如開明橋之類皆因舊徙置
廬江郡志載漅湖事昔有巫媪居縣有老叟曰石龜口出血此地陷為湖未幾有人以豬血置龜口巫媪見之南走其地遂陷然東漢永平十九年秋七月漅湖出黄金【注漅子小反縣名】在合淝東南則城陷之説妄矣西南夷邛都縣地陷為湖因名邛池注引李膺益州記邛都縣有老姥家貧每食有小蛇在床姥憐而食之後長丈餘令有駿馬蛇吸殺令怒殺姥蛇為姥報讐每夜聞風雷之聲四十餘日百姓相見咸驚語汝頭那戴魚是夜方四十里俱陷為湖唯姥宅無恙至今猶存巢湖地陷並縁於此
禹門化龍詩家常用白樂天有龍門點額意何如之句類書引三秦記河津一名龍門江海大魚集其下不得上上即為龍中州士夫言誠有點額者今三門析津也然後漢書交趾郡封溪有龍門水深百尋大魚登此化成龍不得過曝腮點額血流此水成丹杜詩中曾有之龍門亦有之
初用之才登州人居之罘島嘗為江淮行省都事篤實向學純古君子也母老不仕以孝亷旌表嘗有音問往來數年前聞島上有墓不知年代包甃如新俗稱康王墓余以史傳考之陳氏簒齊之後以海上一城為康公終老此其葬地也因勉之於每嵗春秋集好古君子於墓前洗奠之亦厚德之舉昨用之書至於年來已成故事矣
書籍板行始於後唐昔州郡各有刋行文籍寰宇書目備載之雖為學者之便而讀書之功不及古人矣况異書多冺沒不傳後漢書注事最多所引書今十無二三且如漢武秋風辭見於文選樂府文中子晦菴附入楚詞後語然史記漢書皆不載藝文志又無漢祖歌辭不知祖於何書
吹劍録謂廣陵散為王陵毌丘儉諸葛誕相繼為揚州都督謀興復魏室皆為晉誅以廣陵為揚州魏之敗散始於此不知魏晉之際揚州治所在夀春與廣陵無干涉魏史所言地如百尺如丘頭如安風津皆非揚之地也散乃曲名如操弄之類潘岳笙賦云流廣陵之名散是也韓臯審音既失考於其前俞公著書復承訛於其後
武昌瀕江有吕公磯上有黄鶴樓一日有題漢宫春於其上云横吹聲沉倚危樓紅日江轉天斜黄塵邊火澒洞何處吾家胎禽怨夜半乘風玄露丹霞先生笑飛空一劍東風猶自天涯 情知道山中好早翠囂含隠瑶草新芽青溪故人信斷夢飈車乾坤星火歸來兮煮石煎砂廽首處幅巾蒲帳雲邊獨笑桃花不知為何人作或言洞賔語也後三年己未大元渡江【外舅制渠辜公說】
王明清揮麈録載紹興初劉大中以監察御史宣諭諸路囘宰臣以其稱職擬除殿中侍御史高廟云且除秘書少監啓其所以曰大中所至多興獄尚有未决者一除言路外方觀望恐累及無辜紹興三年知藤州侯彭老言本州賣鹽寛剰錢一萬貫買到金一百六十餘兩銀一千八百兩投進詔云縱有寛剰自合歸之有司非守臣所得進納或恐亂有刻剥取媚朝廷侯彭老降一官放罷以懲妄作所進物退還
杜祁公【衍】相仁宗為人清儉平生非會客不食羊肉於時朝多恩賜請求無不從祁公毎抑遏之所請即封還有私謁者上必曰朕無不可但這白鬚老子不肯
景祐三年五月詔中外臣僚許以家書附逓明告中外下進奏院後以為法放翁得子虞濠上書詩云日暮坐柴門懐抱方煩紆鈴聲從西來忽得濠州書
姚將軍靖康初以戰敗亡命建炎中下詔求之不可得後五十年乃從吕洞賔劉高尚往來名山有見之者放翁感其事作詩題青城山上清宫壁間云造物困豪傑意將使有為功名未足言或作出世資姚公勇冠軍百戰起西陲天方覆中原殆非一木支脱身五十年世人識公誰但驚山澤間有此熊豹姿我亦志方外白頭未違師年來幸廢放倘遂與世辭從公遊五岳稽首餐靈芝金骨換緑髓歘然雲外飛
靖康建炎間闗中奇士趙宗印提義兵出戰有衆數千所向輒下敵不敢當會王師敗於富平宗印知事不濟大慟於王景畧廟盡以金帛散其下被髪入華山不知所終放翁感其事作詩曰我夢遊太華雲開千仭青擘山瀉黄河萬户仰巨靈往者禍亂初氛祲干太寧豈無卧雲龍一起奔風霆時事方錯繆三秦盡羶■〈羊星〉山河消王氣原野失火形將軍散髮去短劍斸茯苓定知三峯上爛醉今未醒二事頗相類惜姚將軍不得其名後之作史者不知録耶否耶賴有陸詩傳於世其詳當考之高廟實録
周平園玉堂雜記云草后妃太子宰相麻硯匣壓尺筆格糊板水滴之屬計金二百兩既書除目隨以賜之乾道以後止設常筆硯退則有旨打造不及賜牌子金一百兩立后升儲則倍其數紹興二十四年王公綸暫權内制草劉婉儀進位貴妃制高宗稱其有典誥體潤筆萬緡賜硯尤奇
南軒先生除左司孝宗諭以直宿云以此處卿無他要卿夜間來説話先生曰某頃直宿夜對多賜坐一夕上曰朕今日觀書至某處以朕思之其義如此卿以為如何某對曰聖見高明固已精到然向上思量猶有意思因奏其説云云上大喜每夕必舉數端見問某所對不是好勝只要人主致思不已天下之理無窮愈思索愈有意思
宋官制載嬪御久不得遷屢有干請上荅以無典故朝廷不肯行或對曰聖人出口為勅誰敢不從上笑曰汝不信試為降旨政府政府奏無法上收以示嬪御曰凡事必與大臣僉議方為詔勅或有只請御筆進官者上取綵箋書某官某氏特轉某官衆忻謝而退至給俸時各出御書請増俸有司不用退還復訴于上前上笑曰果如是諸嬪對上毁其御書曰元來使不得上笑而遣之時咸服仁宗之聖斷
趙太祖山陵金之末年河南朱漆臉等發掘取其寶器又取其玉帶重不可得乃以繩穿其背扎於自己坐而稗起之帶始可解為口中物噴於臉上洗之不去人因呼朱漆臉後貨帶於汴識知為陵寢中物敗露皆杖死【田君集説】
楊起宗說汴京熈春閣厯金國不毁有詩題於上云一閣看來盡鬼工太平天子侈心雄連天老蜃千年氣跨海金鵬兩翅風人說飛來塵世外天教不墮刼灰中最憐寂寞熈春字猶帶斜陽照故宫余謂必通好時使臣經遊而題厭次劉景陸來為憲幕叩之云王嘉甫國賔詩也
三衢志云吳越錢王祖塋開化縣雲臺北原初錢氏微時有子為人負擔至此其主人明地理曰水流九曲列岫如屏葬此子孫當有興者取竹枝標識之翌日令錢子往視之竹已根遂伐去紿其主曰無所謂竹矣潛以其父母骨瘞此今猶有倒生藤拂墓域樵人以刀斷之膏液如丹
徐偃王事衢新刋郡志不得其實按徐氏世譜乃王之三十七世孫元泊公避陽朔之亂徙居江浙隨處建祖廟不獨靈山他處亦有編類不得其人余以致事歸不及訂正矣
張寓軒先生說長平之坑至今猶有白骨沈存中亦云城父縣乾谿章華臺故基往往得楚靈王戰士之骨慕容垂參合陂之敗積骸如山夏王勃勃殺傉檀人積屍號髑髏臺倭之竹島曰骷髏山
潁濵古史論曰善乎子夏之教人也始乎灑掃應對進退而不急於道使來者自盡於學日引月長而道自至孔子曰君子上達小人下達達之有上下出乎其人而非教之之力也今世之教者非性命道德不出乎口雖禮樂刑政有所不言而况於灑掃應對進退也哉
葉水心曰今世學者以性為不可不言命為不可不知凡六經孔孟之書無不牽合其論而上下其辭精深微妙茫然不可測而聖賢之實猶未著二公之說若合符契皆有所謂
前輩云學貴知要不在貪多用貴適時不專泥古
王狀元十朋讀禮堂記云為仕者未嘗不讀書能讀而不能行是猶鳳鳴而鷙翰雖胸中有萬卷身為行秘書謂之不讀書
康節曰學不至於樂不可謂之學又曰學不在止故文中子云沒身而已即曽子死而後已之說
學貴有常而悠悠害道循序而進與日俱新須以人形已自課其功然後有所激於中勇果奮發不能自己
司馬温公曰某視地然後敢行頓足然後敢立
劉極齋蜀人名宏濟遇誕日必齋沐焚香曰父憂母難之日此守伊川生日不事飲宴之說【雷龍困説】
東萊曰治言而不治氣雖有正禮大義反為忿怒所敗不足以解紛而失和氣豈不甚可惜哉
鄒道鄉曰多言不如寡言寡言不如不言和緩而言則有條理而人不厭可以交可以毋交交多濫
元城先生作孫莘老寄老庵記有云惟賢者未嘗不諒已而受任未嘗不畏滿而知止又云凡居地上者莫非寄也寄則非我知非我則無所攀戀故無往而不逍遥嗚呼寄老於軒冕富貴之間者危殆傾敓之患日至寄老於山林泉石而人莫與之争可謂知所寄矣不亦仁且智哉
南軒先生曰為學不可全恃明快要當思量到遲鈍處問如何却要遲鈍曰一向從明快中去豈不有失須反復致思故遲鈍中下工夫然後能有諸己
項平庵曰人生一世誰能獨佚但當明其不可息之說而勉吾之倦則所遇無險易而安矣又曰處事者必騐之心自心不安則人心不服人心不服則己不得安又曰讀書觀物必盡用以治己則不枉用功
先儒謂貞志苦心之士如飢不忘食渴不忘飲病不忘醫流落不忘故鄉求一日之安不可得豈肯悠悠玩嵗月耶又曰日用應酬無非是學但有主則明無主則昏又曰下學而上達其事則下學之事其理則上達之理一進則俱進此三則皆足為學者立懦志開迷途
陸賈新語云長於變者不可窮以詐通於道者不可驚以怪審於辭者不可惑以言達於義者不可動以利是以君子廣思而博聴進退循法度動作合禮儀聞見欲衆而采擇欲謹學問欲博而行已欲敦
先儒云詳於禁者有法外之遺姦上於謀者有術中之隠禍
學貴乎問聖賢立教及經書所言不一而止晦庵先生無書不讀啓棘賔商猶作書與誠齋托轉問於周平園先儒為學其勤篤好問乃如此
晦庵先生云劉元城與劉壯輿說某人字畫不正必是心術不明年來後生寫字多破體不思東晉時江東分王元氣坼裂風俗澆漓清談誤國字畫何取盛唐及宋初諸公字畫重厚何嘗破體今或多或少妄為増减佩觽集云點畫之間有闗造化况一點一畫不同聲音便别歐陽公嘗言所謂法帖者率皆弔喪候病叙睽離通問訊施於朋友不過數行而已高文大策何嘗用此甚至為字本以誤學者姚牧庵公近刋五經文字於寧國路學正救之意深矣
古人每觀人於舉動瞻視之間而知其心事鬭伯比謂莫敖必敗舉趾高心不固矣鄭伯如晉拜成授玉士貞伯曰鄭伯其死乎視流而行速宜不能久臾駢曰使者目動而言肆懼我也絺庇謂智伯曰韓魏二子視臣端而趨疾知臣得其情孟嘗君謂公孫戍子何足之高志之揚戍以象牀之事對如此類多姑舉此數事前漢五行志言之尤詳
方蛟峰八字格言富莫大於蓄道德貴莫大於為聖賢貧莫大於不聞道賤莫大於不知耻仕能行道之謂達貧不安分之謂窮流芳百世之謂夀得志一時之謂失
前輩有云讀書生計踈耕田子孫愚二者不偏廢傳家為永圗此意甚好士以耕讀為上屢見棄田謀富被誤多
天兵南下時叠山謝先生率衆勤王潰散而遁兵至上饒拘謝母必欲得其子母曰老婦今日當死不合教子讀書知禮義識得三綱五常是以有今日患難若不知書不知禮義不識三綱五常那得許多事老婦願得早死且語言雍容畧無愁嘆之意主者無如之何遂釋之【鉛山葉有大説】
栁仲塗云古文非在辭澁言苦使人難讀誦之在於古其理高其意隨言語短長應變作制同古人之行事是謂古文
張文潛云自唐以來至今文人好奇者不一甚者或為缺句斷章使脉理不屬又取古人訓詁希於見聞者衣被而說合之或得其字不得其句或得其句不知其章反覆咀嚼卒亦無有此最文之陋也
史記之文其意深逺則其言愈緩其事繁碎則其言愈簡此詩春秋之義
栁子厚設漁者對智伯效國策莊辛對楚襄王辛三喻入蔡靈侯事共襄王共五段子厚亦三喻引太公遇文王發智伯之問以三脚證前凡六段文字比國策尤縝密但結尾於文王何有下說智伯處比國策似乎猶欠五峯假陸賈對皆堯舜三代之事與二者不同議論正大規模宏濶後分九段包括漢事無遺誠為傑作不可一槩觀
昔嘉定沈宰濮論作文以艱得之以艱出之其文必澁以艱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平以易得之以易出之其文必率
李方叔言人之文章濶達者失之太疎謹嚴者失之太弱
昌黎荅張籍書夫子之言曰吾與囘言終日不違如愚則其與衆人辨也有矣東萊批使事牽引以無為有因彼借此才使正事便不是此文字所以好旁影甚佳東坡范増論說羽弑義帝増必力争而不聽正用此法送文暢序結句連下五箇也字如破竹一段工夫極大
栁文晉文公問守原議中云不公議於朝而私議於宫不得謀於卿相而獨謀於侍人東萊批說朝與宫卿相與侍人下四句不合事所謂異様不俗下承上况其時當不乏言議之臣乎此一句生下句亦應卿相如貫珠
東坡扶蘇論云戾太子豈欲反者哉計出於無聊也此句最響乃用史記吳王濞傳恐上誅之計乃無聊積威信之劇即太史公積威約之漸句法同而意殊耳
晦庵先生謂歐蘇文好處只是平易說道理初不曽使差異底字換却尋常的字又曰作文字須是靠實說不可架空細巧大率七八分實二三分文歐文好者只是靠實而有條理
俞堪隠云文字且要體面平時習為絺繪工夫氣象淺促手段拘攣他日宦達凡議論奏疏代言則不能脱此拘局矣
陳同甫作文之法曰經句不全兩史句不全三不用古人句只用古人意若用古人語不用古人句能造古人所不到處至於使事而不為事使或似使事而不使事或似不使事而使事皆是使他事來影帶出題意非直使本事也若夫布置開闔首尾該貫曲折闗鍵自有成模不可隨他規矩尺寸走也
放翁與兒輩論李杜韓栁文章絶句云吏部儀曹體不同拾遺供奉各家風未言看到無同處看得同時却有功示子詩云六藝江河萬古流吾徒鑽仰死方休沛然要似禹行水卓爾孰如丁解牛老憊簡編猶自力夜深燈火自當謀大門舊業微如綫賴有吾兒共此憂時公七十九嵗矣又云得道如良賈深藏要若虛孤學詩云家貧占力量夜夢騐工夫已上數詩皆有益學者宜玩味
晦庵象山二先生不惟以書往復辨無極鵝湖倡和尤見旨趣象山詩云墟墓生哀宗廟欽斯人千古最靈心涓流積至滄溟水泉石崇成太華岑簡易工夫終久大支離事業竟浮沉欲知自下升高處真偽先須辨古今晦庵次韻云德義風流夙所欽别離三載更闗心偶扶藜杖過寒谷又枉藍輿度逺岑舊學商量加邃密新知培養轉深沉只愁說到無言處不信人間有古今
漢唐盛時文章之秀萃於中原其次惟漢其次偏方且如廣陵建安七子始有陳琳晉五俊始有閔鴻張華見而竒之曰皆南金也唐有李邕章彜宋有秦觀孫覺孫洙是皆昭昭然人之耳目者南渡後專尚時文稱閩越東甌之士山川之氣隨時而為衰盛談風水者烏能知此唐詩人江南為多今列於後陶翰許渾儲光羲皇甫冉皇甫曽沈頌沈如筠殷遥【潤州人】王包融何佶戴叔倫【金壇人】陸龜蒙于公異邱為邱丹顧况非熊父子沈傳師誠之父子【蘇州人】三羅虬鄴隠章孝標章碣【杭州人】孟郊錢起沈亞之【湖州人】施肩吾章八元徐凝李頻方干【睦州人】賀德仁吳融秦系嚴維【越人】張志和【婺人】吳武陵王貞白【信州人】王昌齡劉眘虛陳羽項斯【江東人】張喬杜荀鶴【池州人】劉太真顧蒙汪遵【宣州人】任濤來鵬【豫章人】李羣玉【澧人】李濤胡曽【長沙人】皆有詩名
杜工部岳陽樓詩放翁以為妙絶古今余讀暮秋將歸秦留别湖南親友詩不覺涕之無從况歸秦之願不遂而客焉如日長惟鳥雀春暖獨柴荆即感時花濺淚恨别鳥驚心荒庭垂橘柚古屋畫龍蛇皆禹事於題禹廟切青青竹筍迎船出白白江魚入饌來皆養親事於扶侍事切使事如不使事也桑麻深雨露燕雀半生成前輩之說未當殊不知此就句中對集中此法多如獻納開東觀君王閣長卿風物悲逰子登臨憶侍郎不知雲雨散虛費短長吟灑落君臣契飛騰戰伐新餘不具述七言如桃花細逐楊花落黄鳥時兼白鳥飛戎馬不如歸馬逸千家今有百家存三分割據紆籌策萬古雲霄一羽毛千狀萬態不以一律拘也
杜詩速宜相就飲一斗恰有三百青銅錢王荆公歌元豐云百錢可得酒斗許雖非社日常聞鼔吳兒踏歌女起舞但道快樂無所苦元豐酒價比天寶僅三之一其樂何如
武元衡相憲宗工五言詩夏夜嘗有吟云坐久喧暫息池臺惟月明無因駐清景日出事還生翌日遇害
杜牧官於金陵寄揚州韓綽判官詩青山隠隠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草未凋今作草木凋不見江南草木經寒之意教吹簫作不吹簫金陵志謂此詩説金陵二十四航也揚州二十四橋之名備載夢溪筆談教字見寄揚州之意
郭汾陽功名富貴炫燿史册及觀趙嘏經汾陽舊宅詩云門前不改舊山河破虜曽經馬伏波今日獨經歌舞地古槐疎冷夕陽多前日之赫赫已寂寂矣
韓致光以文章際遇昭宗君臣相得欲大用之值朱温將簒非獨力能支去位而已不然徒死無益觀致光過湖湘食櫻桃詩令人悽然時節雖同氣候殊未知曽薦寢園無合充鳳食留三島誰許鶯偷過五湖苦笋恐難同象匕酪漿無復瑩蠙珠金鑾嵗嵗長宣賜忍淚看天憶帝都意與少陵同尤悽惋黄竹外有讀韓偓傳詩堂陛中間飛戰塵君臣相顧淚沾巾百年富貴輸前輩一旦艱危屬老臣自古舟中為敵國從今君側已無人酬恩報主他生事偷向蠻夷老此身
有以詩集呈南軒先生先生曰詩人之詩也可惜不禁咀嚼或問其故曰非學者之詩學者詩讀著似質却有無限滋味涵泳愈久愈覺深長又曰詩者紀一時之實只要據眼前實說古詩皆是道當時實事今人做詩多愛裝這言語只要鬭好却不思一語不實便是欺這上面欺將何往不欺
庶齋老學叢談巻中上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下
(元)盛如梓 撰
羅鄴望仙詩千金疊上望三山雲鶴無從羽衛還若説神仙求便得荗陵何事在人間可為服食偽學者之戒
張橘軒與元遺山為斯文骨肉張云富貴倘來良有命才名如此豈長貧元改倘來為逼人此為子又云半篙溪水夜來雨一樹早梅何處春元曰佳則佳矣而有未安既曰一樹烏得為何處不如通作一句改一樹為幾點壬辰北渡寄遺山詩萬里相逢真是夢百年垂老更何鄉元改里為死垂為歸如光弼臨軍旗幟不易一號令之而百倍精采
楊慈湖道學老儒有詩云莫學唐人李杜癡作詩須作古人詩世傳李杜文章伯問着闗雎恐不知李杜讀書破萬卷豈不知闗雎之義好議論而失言矣
静修文集讀史詩云紀録紛紛已失真語言輕重在詞臣若將字字論心術恐有無邊受屈人殊非確論修史自有定例謂如其人功十而過一本傳不書其過十功豈不能贖一過其過必於他傳見之其人過十而功一傳必書其功謂其人豈無一善可書或有當書之事本傳不載者必於他傳見之其例甚多未易縷陳諸儒史說備見之又詠曽點云獨向舞雩風下來坐忘門外欲生苔歸時過着顔家巷說與城西花正開此尤非也坐忘乃莊子之說借孔顔之名以形容道妙非孔門實事以此求顔子則誤矣未可以私意立說輕於訾毁聖賢况顔子與聖人僅隔一壁城西之花豈足動其心語意大欠治擇近臨江前輩著古史詩鑒論之尤詳
陳伯通宣慰雲中人跛而眇目述云肢傷一體婁師德目眇三分李雁門有海青馬生肺詩頗工金符飛下渥洼龍鞭影輕摶六翮風耳竅風聲聞鬭蟻眼花雲影疾驚鴻未容駿骨遼東老已得英名冀北空一縷紅塵江漢捷天庭不為荔支紅催薦中厨語未闌控拳豪客簇雕盤翠翻雲葉并刀亂冰透霜花楚玉寒一吮味甘牙齒滑十分香散鼻頭酸夢魂不到鱸魚鱠醉眼江湖特地寛驚呼乳盎意怱怱便覺餘香鼻觀通露滴冰盤藍玉軟風生霜刄碧囊空舞娘驚濺羅衣緑酒客潛消醉臉紅若使昔人知此味羊頭爛煮不成功
左丞崔公仲文斌弘州人資兼文武重道崇儒統兵平湖湘時潭帥李肎齋芾城將破舉家自刑繼之以火忠義大節天下咸知公以詩弔云憶昔司空撫御床祖龍未死國先亡□□□□□□□致使南州總戰場湘水一川骸骨滿肎齋千古姓名香我來不見先生面獨對西風酹一觴李兩山使交趾道由長沙亦弔云天地由來有廢興義無兩大一身輕封疆社稷若不死婦女鬚眉安用生紐解三綱重接續灰寒萬刼獨光明便當配食三閭廟啓迪民彞見太平
廬陵胡貫齋挽文山二詩裂指秋風感别離乾坤人物大瑰琦生為孝子忠臣勸死結皇天后土知萬折江流魚腹石千年人立首陽碑一門史氏春秋筆愁絶湖光入畫時金骨神仙玉色人千霜萬雪見吾真聖賢盡節心彌夀天地為棺道不貧河漢横流豪傑淚風霆怒發鬼神嗔先生出入騎箕尾長現綱常四大身
太常徐威卿贈文山詩大元不殺文丞相君義臣忠兩得之義若漢皇封齒日忠如蜀將斫顔時乾坤徳澤華夷見山斗威名草木知只恐史官編不盡老夫和淚賦新詩
張寓軒相公少年與孫徳謙於東平嚴侯府從元遺山讀書其歸也命二子送行及别求詩以東平二字為韻孫得詩云■〈山昔〉山一帶傷心碧羡殺孫郎馬首東公得詩云汝伯英年髪如漆看渠着脚與雲平孫竟不永年公之詩亦不知何人藏去閱四十年公簽汴省分治揚州里人高山甫一日以元詩歸之公喜甚命余紀其事或者謂孫郎詩有殺孫郎語不祥如此則詩果有讖乎
金朝學士趙秉文奉使西夏中途聞夏主殂而囘楊尚書之美以詩戲之云中朝人物謫仙才金節煌煌使夏臺得句逢人唾珠玉揮毫落紙散瓊瑰一封書貸揚州牧半夜雷轟薦福碑窮達書生畧相似滿頭風雪却囘來
安西府諮議寓庵李顯卿庭咸陽懐古詩連雞勢盡霸圗新兀兀宫牆壓渭濵指鹿只能欺二世沐猴那解定三秦倚天樓觀餘焦土落日河山幾戰塵今古悠悠同一轍不須作賦弔前人語意格律俱妙有唐體
楊誠齋昇平不在簫韶裏只在諸村打稻聲即東坡吾君勤儉倡優拙自是豐年歌笑聲
虎邱二詩久塵黄閣侍威顔忽擁高牙出帝闗玉佩乍辭文石陛錦衣重到武邱山仙飈時旁潺湲起珍羽多從杳靄間官大寵深難得暇林泉憶舊是偷閒昔見虎躭躭今為佛子巖雲寒不出寺劍净未離潭幽步蘿垂徑寒泉雪閉庵吳都十萬户煙瓦亘東南七言丁謂五言范文正公皆有石刻不惟二詩自有高下然人品志趣皆見之矣
王荊公促織詩秪向貧家促機杼幾家能有一絇絲可謂有恤人之心然青苗之法和買和顧不恤之政民受其害不能逃君子之責矣其詠商鞅云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荆舒之心盡見於此
題浯溪中興頌玉環妖血無人掃世以為張文潛作實少游筆也時被謫憂畏又持喪乃托名文潛以名書耳
陸放翁次韻李季章叅政焚香黄閣退朝歸道語時時正要提九十老翁縁底健一生強半是單栖贈王伯長主簿詩云學詩大畧似叅禪且下工夫二十年君要親嘗獅子吼法須盡吐野狐涎幾人錯會先師話吾輩元齊古佛肩天遣放翁窮不死茶山鉢袋未曾傳觀此詩可易言哉追懐曾公詩云律令合時方妥帖工夫深處却平夷
老君洞石刻記唐明皇嘗遇老君於此公詩云太清宫闕俱煨燼豈亦南來避賊鋒題傳神白髪蕭蕭雖憊矣時來或得渡遼詩
公集載獨孤策字景畧河中人工文善射喜擊劍一世奇士也有自峽中來者言其已死感涕賦詩有云氣鍾太華中條秀文在先秦兩漢間寶劍憑誰占斗氣名駒竟失養天閑又有懐景畧詩喑嗚意氣千人廢嫻雅文流一座傾韜畧豈勞平大敵文章自足主齊盟其人可知惜不成名於世
公集載城南陳翁以賣花為業得錢悉供酒家不能獨飲逢人輒強與共醉一日過而訪之敗屋一間妻子飢寒此翁已大醉矣大隠者也為賦詩一首君不見李英公平遼東時年八十餘會稽城中賣花翁以花為糧如蜜蜂朝賣一株紫暮賣一株紅屋破見青天盎中米嘗空賣花得錢付酒家取酒盡時還賣花春春花開豈有極日日我醉終無涯亦不知天子殿前宣白麻亦不知相公門前築堤沙客來與語不能答但見醉髪覆面白鬖髿
公示子聿絶句云儒林早嵗竊虛名白首何曾負短檠堪嘆一衰今至此夢囘聞汝讀書聲
孝宗命洪邁編唐人絶句總萬首賜黄金百兩事見本集
劉朔齋宣城得代以詞别吳履齋末句云想緑野堂邊劉郎去後誰伴老裴度履齋見之垂淚送金百兩當日憐才如
此理宗聖學高明尤工於文周漢國公主薨誌銘詔楊平舟撰挽詩以劉後村為第一孝謹親顔悅温恭婦德修鵲橋方紀節鸞扇忽驚秋魯筆王姬卒湘絃帝子愁願言寛聖抱已返蕋宫遊賜館恩通内妃塋詔卜隣來應自仙佛去尚戀君親望送龍綃濕封崇鶴表新不能秉彤管羞愧作詞臣
何探花夢桂留中齋知舉日及第留歸贈以詩昆明灰刼化塵緇夢覺功名黍一炊鍾子未甘南操改庾公空作北朝悲歸來眼底吳山在别後心期浙水知白髪門生羞未死青衫留得裹遺尸
中丞容齋徐公人物魁岸襟度寛洪文學吏才筆不停思題萊州海神廟云龍宫高拱六鼇頭六合乾坤日夜浮貝殿走珠蛟搆室戟門烘霧蜃噴樓中原北顧真孤島外域東漸更九州咫尺深航倭濊近好將風浪戒陽侯通之狼山僧舍有墨蓮公肆筆成長篇尤工緻建臺揚州日確齋荀公雪樓程公校官胡石塘唱和無虛日亦一時之文會也
左丞崔公仲文題金山詩浩浩長江天際來中流砥柱獨崔巍風揺萬壑秋聲動潮捲千堆雪浪廻山勢參差現靈鷲海波遼闊隔蓬萊夕陽不盡登臨意倒瀉滄溟入酒盃
宣慰耶律栁溪詠剪子詩體出并州性自剛篋中依約冷光芒雙環對曲蜂腰細叠刃齊開燕尾張慣愛分花沾雨露偏憎裁錦被鴛鴦可憐戍婦寒窓下一剪邊衣一斷腸
平陽士友周燾昔侍親棟仕於淮年少工文二十餘詣浙漕舉寓揚旅邸一日諸公以詩言易衆未知周之才周亦鄙衆之作因次韻而成咸敬之循環一理到於今根本崇陽在抑陰姤謹初爻防蹢躅同人大義熟知音欲扶鼇極綱常事先識羲皇造化心奥學直須闗世教凭欄對雨自清吟理義精到屬意尤深聞兵革中不得其死哀哉
劉太保三奠子念行藏有命煙水無涯嗟去鴈羨歸鴉半生身累影一事鬂成華東山客西蜀道且還家 壺中日月洞裏煙霞春不老景長佳功名眉上鎖富貴眼前花三杯酒一覺睡一甌茶
李屏山樂府幾畨冷笑三閭算來枉向江心墮和光混俗隨機應變有何不可清濁從他醉醒由己分明識破待用時即進舍時便退雖無福亦無禍 你試囘頭覻我怕不待峥嶸則箇功名半紙風波千丈圗箇甚麽雲棧揚鞭海濤揺掉争如閒坐但罇中有酒心頭無事葫蘆提過
曹東畎赴省陸行良苦以詞自慰其足云春闈期近也望帝京迢迢猶在天際懊恨這一雙脚底一日厮趕上五六十里 争氣扶持我去轉得官歸恁時賞你穿對朝靴安排你在轎兒裏更選箇弓様鞋夜間伴你
王澡落梅詞疏明瘦直不受東皇識留取伴春應肯萬紅裏怎著得夜色何處笛曉寒無那力若在夀陽宫裏一點點有人惜蕭泰來梅詞千霜萬雪受盡寒磨折賴得生來瘦硬儘不怕角吹徹清絶影也别知心惟有月元沒春風情性如何共海棠說皆佳作也二公命意措詞大略相似王四明人有瓦全集蕭臨江人有大山集
陳藏一雪詞譏賈秋壑沒巴沒鼻霎時間做出漫天漫地不論高低并大小平白教都一例鼔弄滕神招邀巽二一恁張威勢識他不破至今道是祥瑞最是鵝鴨池邊三更半夜誤了吳元濟東郭先生都不管挨上門兒穏睡一夜東風三竿紅日萬事隨流水東皇笑道山河元是我底
甄龍友題赤壁蛾眉仙客四海文章伯來向東坡遊戲人間世着不得 去國誰愛惜在天何處覔但見尊前人唱前赤壁後赤壁
北方士又傳沙漠小詞三闋頗能狀其景
瘦藤老樹昏鴉逺山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斜陽西下斷腸人去天涯
平沙細草班班曲溪流水潺潺塞上清秋早寒一聲新雁黄雲紅葉青山
西風塞上胡笳月明馬上琵琶那底昭君恨賖李陵臺下淡煙衰草黄沙
庶齋老學叢談卷中下
●欽定四庫全書
庶齋老學叢談卷下
(元)盛如梓 撰
四六文字變於後宋南渡前只是以文叙事不用故事堆垜末年尚全句前輩謂賦體也或無裁製塞滯不通且冗長使人厭觀作者用之方為得體如程學士珦寧宗遺表云雖不明不敏有慚四海望治之心然無怠無荒未嘗一日縱己之慾人以為畫就一寧宗傳伯夀行晦庵先生辭次對職名制前受之是今受之非詎能無惑大遜如慢小遜如偽夫豈其然云云厭承明勞侍從既違持槖之班歸鄉里授生徒往究專門之學馬碧梧賀江古心除湖南帥帝咨四岳公領三湘壯猷先啓於戎行方叔莅止美化旁行乎南國周公主之楚水無波衡雲早霽云云鈇鉞下青冥固爾居莫如南土衮衣立霄漢用我者其為東周洪陽岩賀碧梧除同簽以子寧武圗功方切憂民之務亦惟舊人共政豈容遯野之遺云云填海之志難成出山之泉易濁燭之武老矣愧不如人樂政子強乎喜聞與政
吕正獻公為侍從聞濓溪周先生之名初不相識力薦於朝自常調除轉運判官先生以啓謝云在薄宦有四方之游於高賢無一日之雅當時風俗猶可想見馬碧梧薦文山文山謝云大人格心正君而國自定宰相有體薦賢而人不知
文山曽遭某人彈章後為交代某官通啓云率爾而言聊責春秋之備所過者化何傷日月之明文山囘云人生何處不相逢豈宜著意世事轉頭皆是夢便可忘言
前輩謂科舉之法雖備於唐然是時考真卷有才學者士大夫猶得以姓名薦之有司猶得以公論取之如吳武陵以阿房宫賦薦杜牧必欲寘首選是也宋自淳化中立糊名之法祥符中立謄録之制進士得失始一切付之幸不幸雖歐公欲黜劉幾坡公欲取李廌不可得矣士捨科舉之外他無進取之門茍有毫隙可乘則營囘以趨之冒法以為之明知其罪不暇顧矣
金國議以時務策諸生興女直進士科禮部以所學與詞賦勞佚不同不可槩稱進士詔耶律公定其事公謂進士之科興於隋大業中始試策一道唐初不改至高宗時雜以箴銘賦臨時不一逮至文宗始專用賦既進士初設止試以策而今女直諸生以策試進士於理為得世宗大悦遂施行女直進士科自此始
理宗淳祐七年殿試上訝進士入遲左右言尚書鄭豈潛建議搜懐挾上曰非所以待士詔勿搜後入者皆免遂為例不搜聞濟南名士揚叔能入試院見搜懐挾曰待士之禮不如此遂不試而出
劉元城先生云詩賦經術皆是朝廷取人科目使如三代兩漢晉魏之時採取名譽豈不得人殿試用詩賦策問固無優劣人以得失為重豈敢極言時政闕失自取黜落朝廷設科無有難易只以四句詩取人人亦來試亦有得失或使盡治五經十七史人亦來試况登科之初未見人才及仕宦方可别君子小人
馬碧梧知貢舉日有事宜狀論科舉文字之弊末云國家三嵗取士非不多矣上之人猶有乏才之嘆下之人猶有遺才之恨者何也士一日之長不能究其終身之抱負有司一時之見又不能罄士之底藴於是新進小生有以詞藝偶合而獲選醇儒碩學有以意見稍拂而見遺豈不重可惜哉祖宗時常有度外之事如張詠得以舉首而遜其友宋郊得以第一而與其兄又如孫復蘇洵雷簡夫姚嗣宗之徒何嘗盡以科目進乎先帝嘗采士論命山林逸士以初品官而使之分教矣臣願續此意而充廣之是又於尋常尺度之中略出神明特達之舉也【碧梧少年高科而有此論可謂盛德百世之下使人景慕】
宋神宗慶厯中嘗賜遼使劉六符飛白書八字曰南北兩朝永通和好六符知貢舉即以兩朝永通和好為賦題於時舉塲只以時事為題此意最好可以覘人之才如施宜生至金國試天子日射三十六熊賦呂中公試卷對春秋論語默義各十條多者無百字少者五字偶不記即云未審可見古人真實春秋五通論語四通雖不通者多亦不黜落自王荆公熈寧變法科舉之文始日弊矣
孝宗乾道中用王秬為起居舍人又兼權中書舍人秬字嘉叟初寮孫也辭以臣無科第上曰眼前中科第者皆不及卿然科第者假入仕耳其高才碩學皆及第後讀書之功
裴晉公貞元中作鑄劍戟為農器賦其首云皇帝之嗣位三十載寰宇鏡清方隅砥平驅域中盡歸力穡示天下不復用兵
白樂天一舉及第時年二十七詩曰慈恩塔下題名處十七人中最少年省試賦性習相近逺破云下自人上達君咸徳以慎立而性由習分李凉公大奇之
李慶孫有文名所謂洛陽才子安鴻漸天下文章李慶孫時翰林學士宋白亦以文名慶孫嘗謂白弗為禮曰翰長所以得名者仙掌賦耳以某觀之殊未為佳白愕然問其故曰公賦云旅鴈宵征訝控弦於碧漢行人早起疑指路於雲間此乃拳頭賦也白曰君行欲何云某一聮云賴是孤標欲摩挲於霄漢如其對峙應撫笑於人寰白遂重之
唐以賦取士韻數平仄元無定式有三韻者花蕚樓賦以題為韻有四韻者蓂莢賦以呈瑞聖朝為韻舞馬賦奏之天庭為韻有五韻者金莖賦以日華川上動為韻有六韻者止水魍魎人鏡等賦有七韻八韻者其韻有三平五仄者有五平三仄者有六平二仄者至宋太平興國三年方定
孝宗朝麻城縣鄭顯文遣男之翰經御史臺論吳曽所著漫録事涉謗訕臣僚奏吳曽不合以此等言語印行然鄭之翰告訐不可長上曰告訐之風豈可長令併行遣吳曽鄭顯文可各降兩官之翰送興國事聴讀臣僚又言切以告訐之惡古今之所共嫉而不赦者也陛下患風俗之不美至於下明詔丁寧戒飭害風俗之大者豈復有過於告訐者乎為士至此其人可知倘不深治無以戒後有所録黄臣未敢書行上曰繳得極是有旨鄭某已降兩官仍罷新任之翰送汀州編管後京相仲逺愛其書遂版行於世
高宗置甲庫凡乘輿所需圗書什物有司不能供者悉取於甲庫百工技藝精巧皆聚其間禁中既有内酒庫而甲庫所釀尤勝以其餘沽賣頗侵户部課額吏部尚書張燾因對論甲庫萃工巧以蕩上心沽良醖以奪官課教坊樂工員數日増俸給賜賚耗費不貲皆可罷上曰卿可謂責難於君明日罷甲庫諸局以酒庫歸有司减樂工數百人
紹興二十七年除民間耕牛之稅
孝宗至明逺樓下顧謂皇太子曰近日資治通鑑已熟别讀何書對曰經史並讀上曰先以經為主史亦不可廢
乾道八年天申節知光州滕瑞奏臣自書聖夀萬嵗四字約二丈餘用絹褙投進上曰滕瑞不修郡政以此獻諛特降一官
南軒先生赴静江至楊樓橋市方食吏執名紙立於庭下食畢先生呼吏見客曰已留名刺去矣曰吾無語爾輒遣之速請來市僅數家一呼皆至衣冠鄙陋舉止周章先生厯問其讀何書各勉以學而退宇文正甫曰此輩便不請見亦何害先生曰吾親却不知某意荒凉小市有此三兩人已自難得彼以儒名於一市見一官員不得將揶揄於市人矣誘而進之亦勸之之道
先生赴江陵僮僕僅二人及入境又悉遣歸或問親隨止二人今若遣囘恐官所不可無親僕先生曰到官所何患無人若帶親僕稍防閑不謹便生事端
馬方山【天驥】龍游人家貧好學行供衢庠宿齋課業學鄰郡之射圃一日有箭射於齋中石榴樹上馬曰吾甲子石榴木今秋必發薦衆哂之是年果預計偕一舉及第御試第二名仕至宰執司造化者示其兆矣
馬裕齋帥越日春閲武主將張某統軍下教塲福王令諸僕被甲擒去責其不下馬懸於王門撻之流血公於是夜託辭請諸僕解紛至則皆刺配之事訖具奏理宗下詔撫諭福移食嘉興馬某别加旌表詔旨責王尤峻末云在弟則封雖是聖人之德齊家以治將期天下之平此與魏絳戮楊干僕類晉侯欲殺絳絳有辭幸免理宗賢於晉君逺矣
昔在宋時建制閫於揚事大體重既兼州事又以調度浩繁仍兼鹽司財計可以那融倉場庫務尤多倉有常平屯田樁管大軍平糴交受趙節齋又建百萬倉庫有軍資激賞錢物分制司帥司有犒賞公使者四又有受給排辦從物等庫酒庫有都造公使整暇集思酒舊名雲液坡詩揚州雲液却如酥後名瓊花露塲有都木造船剚造備禦柴塲十樁積柴塲二賑賣柴塲二炭塲三馬草塲二都作院麴院貢院糯米塲豬塲監倉醬塲便民解庫惠民藥局
揚州寶祐城賈秋壑開間日築不仰科降於諸色科名錢那辦申省狀云計厥費為楮一千三百餘萬米九萬五千餘石錢穀之問不及廟堂皆某連年銖粒撙節迄濟斯用又云照得此城高深廣袤無異一郡舊名堡城不當用既廢之名今名寶祐城是役也用軍三萬人日羮飯三頓支擔索屝屨等錢畨更將士民不知役五日小犒十日中犒一月大犒有違令者以軍法從事重則處死賞罰信必無敢讙譁始於二年七月十五日至三年正月二十日告成
公自江陵易閫兩淮考三十嵗有餞以詞者後云握虎符持玉節佩金魚三十正當方面此事世間無寄語東淮父老奪我詩書元帥於汝抑安乎早早歸廟廊天下盡歡娛亦當時之豪傑也隨行銀數十萬兩黄金數萬兩皆其所蓄沿淮巡警犒賞過半如城海州城通州城寶應朝廷科降不足皆捐助之惜乎拜相之後恃功固位怙寵專權度宗待以師相言聴計從凡勛名相軋者皆忌害之子孫至於流離丐貸不能防滿不知歸老以致亡國殺身然而天命有歸宋祚當盡抑非人力所能及也
印習隠開閫澧上未半載一夕二鼔後喚直宿都吏劉某曰市河淤塞今欲疏轑其長幾何合用幾人幾工劉曰長二千丈用二千人倒壩去水二十日可畢合用器具於■〈阝舟〉城莊農科借公曰如此則又擾民令都作院造桶一千副都木塲撥木縳脚道二千人日支食錢五日一犒半月畢工民不知也
公寓居常熟制閫接人至官屬將吏各持牓書名以次參至柴牙部頭某人公曰甚感爾來揚州軍民數十萬家柴甚艱得我理任後如一日缺柴便斫了爾頭其人聞之股慄到任官為籍定船各與牌號某日賣畢去限某日柴到稍遲本人自往催時刻不違到日於某官廳呈様每束幾斤每貫合買幾束每船插標示之人日擇買
東淮飛蝗公令驅逐過江或曰朝廷恐有言語公曰無慮是日南北風大作蝗皆入江矣邦人至今神之
公一日升廳例是五更初燃燭焚香署事公令取披秉排香案對天默禱禮畢復坐署事少頃問諸吏曰爾曹謂適禱何事吏曰不曉鈞意公曰臘月尚無雪麥苗不長適祈雪也未午雲騰而微雨薄暮而雪入夜大作二鼔數寸矣三鼔銀牌批瑞雪應時祈求感應州治上宿官屬將吏兵卒等第支犒一支不下數萬貫
公太學出身治書義號鐵脚雞决事判筆如飛有蕭某者吉州老儒曽攝邑簿二子儒業行槖稍厚晩納一婦艷而黠一日擕其貲同姦夫逃去隨獲之公已斷罪遣離蕭簿令二子陳詞乞留其婦公判云甑已破矣視之何益阿危之所為如此蕭某不得以為妻士俊兄弟得以為母乎恐是此狀出於蕭某之意遣其子有請果爾真是日暮途逺倒行而逆施者矣蕭某非愛其身士俊兄弟非愛其父門示【門示者具衆狀各書鈞判揭之府門陳詞者就觀之比乃通例】
都吏王琳二妻次妻有子及壻二婦常不和琳死有詞互訴公判云王琳存日阿張因阿顧為之不平久矣一朝琳死阿張未必不暗以為喜也昨張煥有詞官司以為阿張作主今阿張復有詞不恤其子壻是不恤其夫也王琳固有不足恤者矣不思家業何人做來當以此為念與阿顧子母及壻和同過活則鄉里以阿張為曉事今互相攻擊迭興詞訟王琳肉未及冷何忍為之各念究斷姑且從恕仰遵照使府所行如再有詞各坐以不孝不義之罪籍没家産門示
里人周竹坡守産閒居頗涉獵方册為佃客告其私酒簽廳照條擬罪公判云私醖有禁不沽賣者其罪輕然告主之罪大此風不可長周某杖八十贖銅佃者杖一百聞者快之
制閫毎嵗端午重九會諸武將小校惟射以賞錢物貼寫於侯的綴以銀碗隨所中給之各分軍隊不一而止大將擊丸賞格數籌不等第一籌銀鞍馬百兩銀盆紵絲十酒五石坐下錢三千貫西城都統孫應武衆中屢得毬不得過後止中第二籌公銀牌判云孫都統得籌雖後得毬最多且馬上換馬馳驅過人真將軍師表也可特照頭籌支送然後入筵宴罷鼔吹妓樂送九日但不射栁
可齋李公開閫日士人吳南金假館於戀妓人周惜及歸行囊枵然周亦厭之吳悔之將别飲於其家令僕碎其器具吳捶周有傷訟於官吳供狀甚文公喜之簽廳議罪其僕吳罰贖公花判云娼館寓情斯遊未免訟庭交惡有識所羞吳某以新豐逆旅之餘為樊川街吏之報傍人騎馬月束幾何命侣驂鸞風流如許但慕子雲之載酒不思元亮之無錢半年魚水之歡迷於當局一旦鷸蚌之隙做此出場既乏孔方兄之交是宜沙吒利之屬何事風僝雨僽頓令玉挫花摧甑已破矣奈何鏡欲圓而莫得鮑其知我者豈止於斯秦真少恩哉不思甚矣切詳僉議不審事情止以主人之失罪僕何辜豈以營妓之詞寘士於罰一筆鈎斷兩家罷休吳某亟思梓里之歸休作桃源之夢周惜責杖附案勿相往來如復延納登門定行重罰
夏左丞淳祐辛亥知夀州日北闗外築圃掘濠得廢寺墓石碣存焉知為徐君墓季札掛劍處遂於州城創寺名崇陽立其古碣為兩淮諮議一日出至市橋有老嫗攔馬陳詞視之大駭嫗有夫與公同姓名為金山水軍統制下海不歸人言公是也俾之隨馬至家公令子孫眷屬咸出引此嫗認之即拜謝曰老婦誤聽早間衝馬已知不是欲收狀不能甘伏罪公憐其情而厚贈之秋壑聞之笑謂公曰此嫗幸諮議而得錢物此厚德也公為小校時部役必使軍士歸飯左右告例是送飯公曰送則各務夸美必置魚肉皆出強為歸則老小團聚隨其有無亦仁人之用心也
葉西澗寕海人自政府歸一日家廟焚香聞外喧鬨出視乃其子捶一漁者曰直閣買魚幾日不與錢今索之見怒既碎我巾又加痛捶公曰取錢還又取自巾加於其首使去公入露髻坐於廳上不語子拜請罪不視進膳不食眷屬冠帔皆出羅拜且告不答日昃未飯逺近親隣聚告俾甘罪結狀公乃言我貧士出身草鞋腿綳自肩雨傘書廂往臨安赴試受蔭許艱苦入太學忝科名至於今日君親之恩未能報爾等生於富貴受蔭入仕今日却凌虐細民鄉里謂我何將庭訓之【庭訓者行杖也】衆又告免俾責狀云如或再犯仍甘聞奏追毁官誥公訓子之道嚴矣哉【厲竹溪説】
郎某臨安人知東陽縣有婦人同夫來告某人富家兒欲強奸不從咬傷乳頭追至云却無此事吏欲究問公令取炊餅三箇使各人齩而莫斷對其齒痕乃其夫即杖之人服其明决
徐經畈衢州人以科第道學負重名初立朝便有氣節學者起敬其甘澹泊事親孝誠足以法但僻而好異似乎素隠行怪歸柯山創書院講太極立説頗異畨士齊德勝著太極辨不逺數百里訪而投之近年吉士李起宗作書與劉胥溪論其學術文字之失不知為士者好辨邪抑豪傑之士眼空四海立言之際有不暇思量適足以召之邪亦為學者各有所主邪然齊李二書中極有好議論
唐宋事體相似節鎮府州各有科名錢物可以調用軍民積欠官債至數十百萬緡得以蠲放四閫帥臣其權尤重吏員月給豐腆正俸外有添支嵗時有借請名借而實與或遇朝閫盛事有特支節臘有酒肉柴炭皆是通例大略一月之俸可比三月之請舉家温飽自無妄取或犯贜汚輕則杖罪罷役重則黜籍子孫世守其業有讀書登第而顯宦者
理宗有戚畹某人除新安郡守馬碧梧時為中書舍人不書行上遣左右宣諭云新安待次四年非見比且與書行决不令其赴上朕不誤卿
陳丞相應求知福州日親故干謁者沓至公說會置五貫於前曰有一聮能對者即席奉送三山出守應求何以應其求獨一後生對云千里逺來公使盡由公所使昔日州郡各有公使錢庫供太守支用
劉介軒籈衢州人正夫之後性和易號滿朝歡門生故吏宦於四方者多好發書薦士趙節齋為平江發運公為幕僚春谷方穉齒抱之膝上教以句讀度宗在位公八旬日赴經筵隆寒感疾歸春谷守衢謁之不能見未幾易簀乃衫帽襆烏而哭之賻贈良厚當時士大夫之禮如此
衢學耆宿言留中齋所生粗獲也其父暮坐於庭其獲過於前兩目燦然如金光采射人問為誰左右以獲對後生中齋狀元及第官至宰相歸附後為尚書豈偶然哉或者謂乃■〈虫麻〉蟆精身頗充肥中齋如之其子叔子亦如之放翁所記楊戩乃蝦蟆精亦非常人
劉庭式不絶瞽女之婚而娶之東坡詩之事略紀之至今為美談后山談叢載華陰吕君舉進士定妻尋亦失明中第而歸女家以疾辭吕不許遂娶之生五男皆中進士第其一人丞相汲公是也惜事略不紀非后山則世無聞焉
趙清獻公未第時鄉之户家陳氏延之教子其母嵗與新履公鄉薦陳厚贐其行隨以家貧用而告乏復贐之亦然陳乃遣人賫行囊送入京一舉及第仕寖顯陳之子後因人命繫獄或曰爾家昔作館趙秀才今顯官於朝可以為援陳乃謀諸婦婦曰翁當親行我仍製履送之翁至汴閽人不為通翁俟朝回為揖于前公命之入即送其履公持而入良久乃濯足穿以出叩其來意翁言其故公曰且留書院經旬餘不答所言乃申之唯唯而已月餘告歸公曰且寛心兩閱月公以翁家問示之其子已貸命矣公但使親僕至衢日送飯獄中主者聞之得從末减衢士至今言之
喬孔山平章東陽人未第時毎夜提瓶沽油四五文藏於青布褙袖中歸燃燈讀書本縣周押司日見而揶揄之故觸瓶汚衣孔山及第不十年為浙東帥本縣夏綱絲綿至判云排軍押出本縣押司周某限幾日一邑驚駭何謂其人自分必死輕則黥籍及至呈到狀不判亦無語旬日再呈亦然月餘又呈公令押出公曰周押司無恙否周再拜告乞免性命公但指其座云此座是秀才都有分來坐得今後休欺凌窮秀才送一千貫壓驚放之
方干造王大方連跪三拜因號方三拜跪如今人之禮非稽顙朱某者以劄千秋壑頓首萬拜因號朱萬拜
薛居正宅在汴昭德坊居正父仁謙仕周為太子賔客致仕初仁謙隨唐莊宗入汴其宅為李賔所據仁謙復得之人告賔宻藏金帛於宅後仁謙命其屬盡出所藏方遷入
楚昭輔以疾致仕太宗臨問訝其宅湫隘命廣之昭輔奏恐侵隣地帝嘉之賜銀萬兩令别市大第昭輔卒不易
徐常侍鉉自江南入汴居五龍堂側宣徽角觝士遇内宴必先習於其中一日坐道齋誦黄庭聞外喧甚遣童視之囘白衆常侍習角觝鉉笑曰此諸同僚難與接懽也盖鉉與角觝士皆稱常侍可發一笑鉉至汴市宅以居後見宅主貧甚鉉曰得非售宅虧價而至是耶余近撰碑獲潤筆二百千可償爾矣其人堅辭不受亟命左右輦付之
沈存中博學無所不通晦庵亦嘗稱之觀其明天文律厯音樂醫藥之類誠足多尚然說置閏之法異焉見於經者唯堯典太古以前未知如何今乃專以朔定十二月而氣反不得主此月之政或時雖已春猶是冬氣或嵗猶未盡已得新春莫若用十二氣為一年立春之日為孟春之一日餘凖此大盡三十一日小盡三十日嵗嵗齊盡永無閏餘文多不盡述且謂此論必見怒於當世千載之後必有用余說者
楊城之西有園西域人種植每嵗以無花果醖醋供御按内則注無花而實者名栭江東人以楊梅煎汁飲之内則名醷桃諸梅諸諸即菹也又曰濫即乾撩也
故蜀别院在城都西南十五里多梅有兩大樹夭矯如龍人謂梅龍苡薏人取其實為炊米飯香美唐安所出尤奇
巢菜有大巢小巢大巢即豌豆之不實者小巢生稻畦中東坡所賦元修菜是也其中名漂揺草一名野蠶豆人不知取食耳
放翁詩曰此行忽以慕津路自候風爐煮小巢放翁與村隣聚飲詩蟹供牢九美魚煮膾殘香自注聞人懋德言餅賦中所謂牢九今包子也又有食野味包子詩疊雙初中鵠牢九已登盤或謂牢九者牢丸也即蒸餅宋諱丸字去一點相承已久未知孰是
士大夫詩詞用招隠事如使之休官歸隠者與出處不合朱文公注此篇視漢諸作最為高古亦托意以招屈原謂山谷中幽深險阻非君子之所處故結句云王孫歸來山中号不可以久留如放翁詩云諸公共賦反招隠方是
昔日僧道雲遊至於寺觀有六驗方留一度牒二公據三戒牒四免丁由五帳尾六假狀
東坡響簧鐵杖長七尺重三十兩四十五節嵇康造【見耶律雙溪文集】
王子猷謂竹為此君白樂天謂酒為此君
丁謂圖書曰化鶴之裔時人稱為鶴相
前輩謂酒用於饋祀宴集以成禮若常飲則商刑所儆彞酒則周誥所戒無故日飲則神昏思亂安保其不舛謬哉士有傾囊酣飲於買書則吝而不肯惜哉
黄白之術初大茒君因丹陽嵗歉人多餓死取丹頭點銀成金化鐵為銀以救飢者故後人煆粉點銅名曰丹陽以死砒點銅名曰點茒或名隔窓取母或名玉女翻身如漢王陽婁敬唐成弼宋主捷為之以助國用不可謂世無此法也但得之者如龜毛兎角為之致禍者十常八九如韓魏公明道東坡得之而不為陳公亮為之即病指疽而死或為之以成縁事不私用一錢如克文禪師顔持約是也或遇仙授而亦不為如夷堅志載陽大明野語載許公言是也春渚紀聞第十卷皆說此事凡十餘條無非勸戒近代雲間儲君泳著袪疑説尤詳備謂學之者多致敗家皆仁人之用心也余謂彼有此術自能致富惟恐人知豈肯向人説故能者不說說者不能神仙傳授必擇可付之人不待其求不要其謝自眩其能乃是騙術欲學之者已懐欺詐此鬼神之所不容可謂學道之士乎黄竹外文集載陳珪左道今江湖間此輩甚多謂之爇客近觀中州為政九要謂人自取貧者有十一要貧學燒銀其言簡而切因書之以為規利學偽者之戒
章德元嘉温平陽人性善静文學老成講解精到時官延之師席偕詣京師咸推重之獻漢圗會同賦諸公稱賞列薦除翰林編修在職將二年作詩云九十翁翁七十兒此時那可兩分離客鄉已是三年别人世應無百嵗期春雁北飛頻送目夕陽西下幾顰眉何如及早成歸計莫待山榴開滿枝即告歸侍焉
庶齋老學叢談卷下
附錄:
庶齋老學叢談三卷(安徽巡撫採進本)
元盛如梓撰如梓衢州人庶齋其自號也嘗官崇明縣判官其書多辨論經史評隲詩文之語而朝野逸事亦問及之分爲三卷而第二卷别析一子卷實四卷也大抵皆隨時掇拾而成如載陸游姚將軍趙宗印二詩惜不得姚名字而渭南集實有姚平仲傳王士禎居易錄已摘其疎他若引左傳晉景公病如厠陷而卒謂國君何必如厠而以爲文勝其實不知國策趙襄子史記愼夫人皆載有此事古人朴質不以爲怪豈可執此以證左傳之誣又於賈似道有豪傑之譽載曹東畎媟俚之詞皆爲失當然如駁吹劍錄謂廣陵散不始於王陵母邱儉以姑蔑墓證韋昭註國語之非此類亦頗見考據又各條之下間注出某人說葢如梓猶及與元初故老游故所紀多前人緒論頗有可採云(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二十二·子部三十二·雜家類六)